莫悬没甚么耐心,究竟灵不灵,买一卦不就知道了。
如此便跨出门去,桌后的道士起身送客,转眼秋青白衣裙纷心,莫悬移眼,是为决然:“道长,不知今日可否相问?”
道士点头,将纸笔递来桌侧,伸手请坐。
莫悬听请,坐在了道士对面的椅子上,捏笔往纸上写下了所谓生辰,天生天长的仙人本来没有这东西,遂记了出世那日的时辰,当作生辰来用,也方便些。
至于莫悬要问的题目,他这当口不太好意思说出来,就一齐往纸上写下了,半遮半现纸与笔递回去,他才对道士说明:“鄙姓莫,名悬,取牵挂之意,莫悬,年逾十七。劳烦道长作解。”
道士看罢了纸上那些字,取了三枚铜钱放在手心,握好铜钱之后开始摇卦,过不多时三枚铜钱被抛出来,道士取纸笔记好字背,如此反复六次,道士拍拍袖子终于开口:“二月枝头不老,画屏水月留名。”
道士一边吟念着这一句,一边又在纸上写着,确有故作高深的感觉,待他念完,纸上也正写完,莫悬拿来一看,上面字迹清雅,十二字解语整好躺着,就是他方才念的那一句。
其中意思,莫悬当然未可知,是真是假,日后见分晓。
莫悬听罢看罢,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道士的卦术尚值,莫悬放下银子起身,与秋青白问了一道买卦否,秋青白依旧笑眼看他,摇头说了声不用。
不用就可以走了,莫悬将身迈下台阶,秋青白堪跟上,却听那道士再出一言:“施主还有一卦未取——”
莫非买卦钱多了,莫悬问道:“劳烦道长,剩下何解?”
道士便回:“施主命格与水相煞,将有坎坷,须多加小心。”
莫悬:“谢过。”
若再不走,鹿藏等得,静衡真君就不一定等得了,莫悬心下有些急,麻烦别人等太久,岂不更加麻烦。于是牵过秋青白手腕,指头在他腕上那只青玉镯子一扫而过,玉石触感轻凉,凉意渗入指尖,惊得莫悬一下清醒。
从此处直上云间,两人走到崖边,崖边却有个靠坐着捉杯饮酒的女子,杯中酒味香甜,浸在雨雾山风里吹入莫悬喝风的喉咙,这酒应该是某种泉酿,女子握着酒杯,一点歇过一点抿入唇间,看似心有风絮,回味无穷。
这边有人,只好换去另一边,省得腾云驾雾叫人看见,又是徒生麻烦。
没料得那女子叫住他们:“两位方才求的甚么事物?”
女子讲话无由的熟络,仿佛她与“两位”已经认识多年,此时崖边独独是重逢。她问了,莫悬怎么能不理会她,甫一转身,香甜酒味再次飘了过来,就着女子洒脱的侧颜,许是心中最后一点风絮随风吹走,她转脸过来展眉为笑,十分俊俏。
莫悬品过清浮酒味,对那张俊颜笑脸答道:“自然是这仙人主什么,我们就求的什么。”
她一准是听到了料定的回答,手里酒杯握着只瞧不饮,忽而她笑得高声,不舍追问道:“那你可知道,这观中所供何人,所主何事啊?”
莫悬恭敬侧耳,这感觉像是——她在逗问领家幼子,而幼子不算乖巧,她逗得更起兴。
哪有这样占人便宜的,虽说她长相确实成熟可信,但莫悬看起来也并不软弱可欺呀,怎么就这样人人都能“小看”他。
莫悬松开秋青白的手,偷偷愤然,抱起双臂对她似怼非怼道:“这位姐姐想必是知道,我们两个头一次来,还光晓得这里面供的是几百年前一位才女,供名为‘柳乐’,要是没有斐然文采,肯定就没有这几百年货真价实的香火,我们来此求一求文思,其他的一概不知。”
她又是听出莫悬话里有气,不去瞻前顾后很是潇洒:“这观里供的人可不管什么文思,就主一个‘俗常不愚我’,说白了就是管的运气,嗯我估摸着心诚则灵吧,你姐姐我是没求过,不如等你身上灵验了,你再来这里告诉我一声,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看呢?”
还同莫悬打个商量,求人办事语气倒诚恳,这有何难,不就是爬个山的事,莫悬应了:“好吧,你等在这里就是。”
“俗常不愚我”,硬要说对,那莫悬好像也不算求错了。
女子听了答应,将滞留杯中的香甜泉酿一饮而尽,待酒劲下去,大笑着摆摆手请两位离开。
莫悬这便反应过来他的急事,拉着秋青白绕去了老观后面,直等飞入云霄,那长长的潇洒的笑仍然未停,好似震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