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白的心也立刻给揉了下，他捱过太阳穴从里向外冲的抽痛，温声道：“你没经历过，不会明白的……师徒一场，你成全我……”

上仙骨子里是心软的性子，早因此吃过大亏，也自悟过，不合时宜的心软不过是顺应内心的懦弱。

可人改一陋习，无异于断骨重接，打破秩序构建成新，想想容易，做起来困难千万。

经过数千年，川素商好不容易自认为修炼得差不多了，“铁石心肠”却要被小徒弟一句温声恳求闹破功？

他自嘲起来：若叫这臭小子知道说软话好使，定要蹬鼻子上脸了。

“不必再求，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川素商音调冷了。

“为什么？我想回去做个魔头碍着你了么？我落得今日田地全拜杂灵所赐，不想做杂种有什么不对？再说……”这么多年，流星白一直在迁怒。他难与遭遇和平共处，只得寻个症结怪罪，迷惑自己才能好受一些。

他猛然抬头，头疼挂象，嘴唇煞白，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开始暴躁：“我爱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几十年的情分于你、于我不过是弹指一挥去，松开、忘掉便罢了，往后想起来算是善缘。”

川素商不想跟流星白吵架，眼下他更在意对方近来频发的不适，伸手要探灵脉。

但流星白身子往后一缩，躲开了，还是看着他。

川素商回忆流星白近来的表现。

流星白跟他脾气大不一样，瞎话多是基于事实基础去编造，这其实很高明，半真半假更容易闹出真假难辨。

但前提是被骗的这位要完全不知真相。

而好巧不巧，川素商知道的事实比流星白还多。

于是，他反推出对方说瞎话的套路。

昨夜他难受时答说“想复仇丧心病狂了”，如果这不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那么他近来的头疼该是与“复仇”有关。

一种可能是他确实想得太多，灵息岔气；而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与咒魂有关？

咒引在某种情况下“阻碍”他复仇，也因此风听筠不愿意让他回魔界！

想到这，上仙豁然开朗，不管对方的退避，强探他灵脉。

流星白被缚仙索捆着，躲不过川素商咫尺距离的出手如电，被师父一把抄住后颈，惊骇之余，耳后风池穴已经闯入一道灵气。

川素商从未如此强硬过。

被掌控的感觉让流星白焦躁，他怒道：“你干什么？！”

可川素商连眼皮都不抬。

流星白更烦了，蓦地向侧晃身。

万没想到，川素商借着扣住他后颈的优势将他一按入怀，另一只手环过来，按着他的背，似是为了困住他、也似为了安抚他的情绪，轻轻拍着。

“好了，别闹，你不对劲，”柔声低语在耳边响起，太近了，“我确实没办法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但我是你师父……”川素商叹息，“我早就说过，你在我面前可以不逞强。”

为了配合安抚，他贴着流星白脸颊的拇指也轻缓地摩挲了几下。

微暖的、带着薄茧的拇指让流星白头皮发炸。

同时，昨夜惊觉的微妙情愫在他心底燃到极致。

连带引爆了惧怕。

魔界自有秩序。

“喜欢”二字于流星白而言太遥远梦幻，父亲曾让他喜欢的事物都不得善果。

他不敢喜欢，不愿喜欢，也不愿被喜欢。

他怕沉溺、怕生出过多的牵肠挂肚、更怕因此有了软肋。

“……放开。”他的声音在抖，然后身子猛地一缩。

可他太激动，忘了后面是墙，眼看一脑袋磕上去。

每次都如此。

川素商早料到他又要变刺猬，俊眉轻压，眸子中漾出抹笑，顺着他的动作卸掉他向后的力道，抬手护住他后脑。

“碦”一声，川素商手骨撞在墙上。

流星白皱了眉。越是细腻的保护，越让他闹心。

他缓了片刻，小魔头的劣性突然冒上头：怕什么？这里不是魔界。反正要走，不如恣意一次，弄个明白。

“师父，”他放缓了声音，“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垂着眼睛，似有似无地将脸颊在川素商的掌心里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