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中文

繁体版 简体版
恋上你中文 > 青衣见月 > 第79章 番外 闻悲长唏嘘(一)

第79章 番外 闻悲长唏嘘(一)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忍住眼泪,桑瑱望向唯一没有骂自己的小阿霞,目光殷切:“阿霞,我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阿霞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良久,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桑瑱瘫坐在沙地上,无助地看向四周。

“丑桑瑱!”赵意上前一步,拿着小铲想往他头上捅。

“够了!”桑瑱又气又恨,猛地起身,奋力将面前小孩往边上一推。

赵意立刻摔倒在地,嚎啕大哭。

一旁围观的赵家人见状,面露凶像:“你干吗呢?找死是吧?”说罢撸起袖子要打人。

桑瑱自知不是大人的对手,迅速转身向桑宅奔去。

门房看到少爷哭着跑回来,心中一紧:这小东西是何时溜出去的?

又瞥见那张泪痕与疤痕交错的脸,心中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何事。

他摸了摸自己右颊那早已愈合的鞭伤,无奈地叹了口气。

桑瑱用尽生平最大力气,跑回了自己房间,恰巧遇到了刚刚问完话,准备回房的段莲飞。

瞧见儿子这副模样,段莲飞大惊,误以为两小只又闹了矛盾,急忙快步进屋。

桑瑱将脑袋埋进青绿色的锦被,大声抽噎。

段莲飞关上门,望着那露在外面、耸动起伏的肩头,柔声问:“瑱儿,发生了何事?

“阿娘,我没事……呜呜呜……”桑瑱泣不成声。

段莲飞坐在床头,静静聆听着那从锦被深处传来的呜咽声,眼眶逐渐泛红。

良久,桑瑱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些。他掀开被子,探出脑袋,那双往日如潭水般干净清冽的双眸,此刻又红又肿。

他默默靠上母亲肩头,问:“阿娘,我现在……真的很丑吗?”

段连飞看着那些如蜈蚣般狰狞恐怖的疤痕,怒从心起:“桑桑敢这样说你?”

“不是桑桑。”桑瑱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还挂着细碎的泪珠,“是赵意与子轩。”

段莲飞心头一震:“你见到他们了?”

“嗯。”桑瑱含糊地解释:“我方才去街上了。”

段莲飞扯了扯嘴角,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

桑瑱破相这件事,不日后怕是会传遍整个扬城。

他年纪小不懂其中含义,她活了这么多年怎会不知?

这孩子以后的人生,怕是会遭受数不尽的异样目光了。

搂过儿子肩头,段莲飞默默流泪。

“我家瑱儿才不丑呢,别人是嫉妒你有好爹娘才故意这样说。你莫要急,你爹同我保证过,一定会想办法治好这些疤痕。”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年轻的母亲泪眼婆娑地望向屋外。

桑清泉说过这些话吗?

说过。

但原话却是:“伤口深可见骨,去疤希望渺茫。夫人,以我的医术,怕也无能为力。”

桑瑱安静地享受着与母亲难得的独处时间,认真点头:“我相信阿爹。”

他眼中那抹信任,深深刺痛了段莲飞的心。

美妇人再也绷不住,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她拿起床边的帷帽,强忍着失态,轻声叮嘱:“瑱儿以后还是把维帽戴上,你祖母正病着,万一被她撞见,那便麻烦了。”

段莲飞的本意是不希望旁人看到桑瑱这幅模样,以免那些异样的眼光伤害到他。

小桑瑱却敏感地理解为:母亲与家人也惧怕自己的脸。

或许赵意和子轩说得没错,自己就是个丑八怪。

桑瑱默默推开段莲飞,一言不发地将维帽戴上。

这一戴,便是九年。

自此,除了时常为他医脸的桑清泉,再无人见过这位桑家长子的真容。

桑瑱十五岁时,桑清泉终于将他的脸恢复如初。

双鬓斑白的九州医圣看到儿子摘下帷幕的那一刻,老泪纵横。

这些年数百次的实验,终是成功了。

他拍了拍少年肩头,长叹一声:“你娘若泉下有知,也能宽心了。”

这九年间,桑家发生了太多事。

先是桑老夫人病危,之后孙辈的桑瑱因故毁容。半年后,桑清泉的大哥桑清梧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护国大将军。

这本事一件喜事,然福兮祸之所倚,桑清梧年少时赌气离家,偷偷从军,伤了对他寄予厚望的桑老爷子的心。

得到封赏后,桑清梧马不停蹄地从俞都赶回扬城,带着圣上赏赐的无数奇珍异宝负荆请罪,想要博回父母的原谅。

奈何二老口是心非,死活不肯松口。

恰逢当时大俞边境又发生叛乱,圣上紧急下旨,让护国大将军率军铲除异己,桑清梧迫不得已,连夜奔赴战场。

然天不遂人愿,二老并未盼回早已谅解的长子——桑清梧为国牺牲,战死沙场。

桑老太太听闻噩耗,旧病复发,一命呜呼。

桑老医师年事已高,接连失去长子与老伴,很快撒手归西。

桑清泉与段莲飞处理完两位老人的后事后,放心不下桑清梧的遗孀与幼子幼女,快马加鞭赶到俞都,想将她们接回祖宅一同生活。

然而桑清梧那位夫人,也因丈夫去世备受打击,人几乎疯了。

她站在将军府大门口,拉着一双儿女与侍从,对着风尘仆仆赶来的桑清泉夫妇破口大骂。

当着屋外来来往往行人之面,极尽污言秽语,诋毁段莲飞与桑清梧有染。

桑清泉忍无可忍,不再理会名义上的长嫂以及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子侄女,带着无辜的妻子愤然离开。

两人返回扬城后不久,一日午后,段莲飞正在屋内给两个孩子缝制秋装。

突然有丫头通报,说有她的信件。

段莲飞一看,是大俞来的信。她以为家中父母有事,赶忙拆开,入眼却是陌生的字迹。

她草草扫了一眼,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待细细读过一遍后,后背顿时激起一层冷汗。

这是她与许令鸳的共同朋友所写,信上说许令鸳的丈夫秦觉因贪污受贿,通敌叛国,被抄家问斩,一月后行刑。

许令鸳要死了?

她难以置信!

许令鸢父母早亡,自幼由伯父伯母抚养成人,未出嫁时她们常一起刺绣、制香、对弈……忆及往事,段莲飞垂泪伤感了好一会儿,才将信件小心收好。

她看了看为桑桑缝好的夹袄,摇头轻叹:“可怜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许令鸳的女儿,她是有印象的。

那日在秦府吃饭,饭后,一向乖巧懂事的儿子非要去与小妹妹告别。

她匆匆瞥了眼那个睡梦中的孩子,只见小姑娘浓眉长睫,肌肤如玉,若能平安长大,想必容貌不俗。

可惜,无人能等到那一刻了。

思及此,段莲飞决定不将此事告知本就恹恹不乐的桑瑱。

小孩子记性都不好,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将那个小姑娘忘记,自己又何苦再说这些徒增烦恼。

桑瑱得知心心念念的小妹妹去世,已是行刑两日后。

中秋之后的午后,他信步来花园散心。

丛丛绿叶之中,大簇大簇的桂花盛放,茸金繁蕊,香韵扑鼻,他忍不住驻足折了一大捧。

捧着满怀芳香,桑瑱想起那个爱吃桂花糕的雪团子妹妹,一年多未见,不知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往后他要一直带着帷帽,若再去秦府,她问起来,该如何解释?

这样想着,桑瑱缓步朝自己屋子走去。

耳边忽然传来闲聊声,一人道:“斩了!整整一百零八口人,全死光了!”

另一个人发出啧啧声,不知是感叹还是惊讶。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桑瑱耳中。

桑瑱循声望去,不远处两棵碗口粗的雪松下,坐着两名小厮。

他们背对着他,许是聊得入神,并未发觉还有人在旁。

自从脸受伤后,桑瑱鲜少与爹娘以外的人交流,所以对于这两个偷懒的仆从,他也权当没看到,径自从两人身后走过。

“你说那秦尚书都那么大的官了,要银子有银子,要地位有地位,要女人有女人,为啥偏偏去通敌叛国?”

秦尚书?

桑瑱心中一凛,没记错的话,阿娘称月婵儿妹妹的父亲便是秦尚书。

他悄悄走到二人身后,凝神屏息,明目张胆地偷听。

“是啊,别说二品重臣,俺要是能做个九品芝麻官,俺都会尽心尽力,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黑壮一点的小厮伸出小指比划着。

白瘦小厮讪笑:“做你的春秋美梦吧,咱们这种人还想当官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能娶到媳妇就已经是祖宗显灵了。不过话说回来,虽说秦家死绝了,但他们毕竟享受了我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荣华富贵,也算不亏吧?”

“你们说的秦尚书是谁?”

两人正说得起劲,突听身后传来人声,白瘦小厮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少……少爷?”

大白天的,自家少爷戴着帷帽站在身后,怪渗人的……

黑壮小厮见是桑瑱,干笑两声,抢先答道:“回少爷,俺们说得是一个叫秦觉的狗官,别看这人平时里爱民如子,实际上不仅贪污了赈灾款,还勾结敌国企图叛国,还好陛下英明,已将他满门问斩了!”

秦觉,满门问斩……

桑瑱只觉自己有些站不稳,“啪”的一声,怀中桂子悉数掉落在地。

不可能!

雪团子妹妹怎么会死呢?

一定是这些人弄错了!

他快步跑回院子,四处找寻母亲的身影。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