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个开始。
被绿舟通缉,往后的日子注定血雨腥风,桑瑱的追杀令已确认被桑锦撤下,他不会再有危险。
所以,他也没必要跟着我,过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
“桑瑱,回扬城去吧。”我听到自己说。
少年沉默片刻,勾起唇角惨然一笑:“你又要赶我走?我说过我会保护好自己,必要时,我也能保护你。”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提醒着我不可以心软,我转过身,伸手想去抱他。
“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他后退数步,破天荒地避开我的触碰。
眼泪大滴大滴地从他眼中滚落,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忘月!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指心脏,“你若是想将我打晕,让乔伯带我回扬城,或是想偷偷溜走,我就……”
他大口喘着粗气,呼吸急促,惨白的面容因为激动而充血,“我就……死给你看!”
没料到桑瑱竟然猜到了我的企图,望着那把为阻止桑锦自尽而丢出的匕首。
一时间,我进退两难。
“除了你,这世上……我再无亲人了。”少年神情悲凄,几欲晕厥。
尖利的刀刃抵在胸口,我担心他会伤到自己,小心翼翼地上前,“你先把刀放下,好吗?”
“不放!”
他直视着我的双眼,眼神决绝:“如果每天早上醒来,你不在我身边,我便立刻去死!”
此言一出,乔伯、桑家兄妹皆瞪大双眼。
许是我没有回应,他拿起匕首就要往心口推。
“好!我带着你!”
无视众人惊惧的目光,我迅速摁住他的手,无奈答应:“我……不离开你。”
得到保证,他将匕首慢慢收回袖中,露出了一个得逞的浅笑。
我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扫过远处那块被鲜血染得殷红的土地。
一股久违的、深深的疲惫涌上心头。
桑瑱如今这状态,独自留在扬城的确令人担忧,但同我一起,我能护得了他吗?
许是事态发展出乎意料,桑锦和桑绣也不敢再搭话,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在我们快要离开时,桑锦硬着头皮上前,“两位要去哪?听你们的意思是,后面会遇到许多危险?”
我对这兄妹的感情十分复杂,虽然他们方才出手帮了我,但桑桑的“死”也是两人一手造成的,所以我并不想搭理他们,甚至有些想动手。
桑锦没有等到答案,尴尬地挠了挠头。
桑绣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我和桑瑱,神色焦急。
“不用你们管。”我声音冰冷,“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白衣少女垂眸,小心解释道:“抱歉,我们只是想补救一下,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不需要!”
桑瑱不耐烦地打断道:“她如今的处境,有你们一半功劳,滚开,都给我滚远一点!”
被这么一呵斥,两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终于没有再跟来。
我牵来红红,带着桑瑱离开了南城。
原以为凭我的实力,那些杀手不足为惧,却不曾想,被整个绿舟追杀的日子,比想象中更为难熬。
杀手们前赴后继,一批又一批的新面孔,一场又一场的绞杀,仿佛永无止尽般,让人看不到未来。
当二十名杀手再次死在我的剑下,绿舟那边真的生气了。
他们向整个江湖发出了悬赏令:斩杀黑衣罗刹者,赏黄金千两。
一时间,为取我项上人头,各路英豪纷纷出动。
迫不得已,我们被迫藏于人迹罕见的山林。
这场追杀中,我看到了各式各样的人,其中不乏实力出众者,但他们似乎忌惮我的威名,基本上都是两人以上结伴行动。
有一次我腹背受敌,险些被砍下右手,是桑瑱用暗器帮我化解了危机。
还有一次,十多名高手将我团团围住,多日来连续激战,我体力早已透支。
桑瑱趁大家不注意,偷偷点燃了毒烟,我趁乱冲入人群,这才杀出重围,一举歼灭了所有人。
这次逃亡他履行了承诺——保护好了自己,必要时也保护了我。
但我心里清楚,他其实是厌恶这种生活的。
他讨厌杀戮,讨厌死亡。
刚开始时,当那鲜红的、温热的血溅到他脸上时,他眼底的恐惧无法掩饰。
但随着时间推移,随着绿舟对我不留余地的追杀,他开始变得麻木,变得沉默。
为了我们能活下去,“灵医妙手”甚至学会了补刀,学会了主动出击。
虽然他每次都将情绪掩饰得极好,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和挣扎。
如果不是因为我,小医师一定不愿意用那双救人的手,去剥夺别人的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