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浅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突然听到隔壁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上次修缮厨房时还剩余一些木材，连清用它们东拼西凑，打了一张木床，自此夜里便在厨房歇下了。

这个点，他出去做什么？采药吗？

若是去采药，今日为何不喊我？

结合他昨夜奇怪的表现，一个不好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浮现：莫不是他不想帮我解毒了？打算趁着夜色偷偷溜走？

思及此，我火速穿衣起身，悄悄尾随他身后。

晨光熹微，东方欲晓。

八月的夜风有些微凉，迎面一吹，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少年穿着单薄的外衣，手提竹篮，步履轻快地朝着河边走去。

河水在晨光照耀下，泛起银白碎纹，好似万千碎钻洒落其中，波光闪耀。

走到河畔，他俯身，将竹篮往地上一放，然后解开了腰带。

我心中一紧，赶紧转过身去。

大清早的，这是来洗澡吗？

脸颊不由有些发烫，犹豫片刻，我决定悄无声息地回去。身后，却不断传来“扑通扑通”的声响。

若只是单纯沐浴，这动静是否太大了些？

该不会是溺水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我挽起袖子，飞速转身，准备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眼前的景象却让人有些傻眼。

连清虽衣衫尽湿，却好好地浮在水面，此刻正拿着竹篮，在水里捞着什么。

他是在……

看着对方专注而认真的模样，我心中又是一阵愧疚——还以为他想逃跑，原来，竟是为了抓鱼？

“抓到了！”少年声音欣喜异常。

伴随着水花四溅的声响，他猛地从水里探出脑袋。

竹篮被高高举过头顶，里面，还蹦跶着两条一尺多长的小鱼。

“忘月？”

见到我，他一愣，随即抹了抹脸上的水痕，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你怎会在这里？”

“睡……睡不着，出来走走。”我假装漫不经心地回答，目光却始终无法从竹篮上移开。

连清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河畔，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外袍，又用外袍小心翼翼地把竹篮包好。

水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淌入雪白的脖颈之中。

少年精致的锁骨在夜色里若隐若现，湿漉漉的里衣紧紧贴着身躯，勾勒出一具纤秾合度的身体……

我忙不迭地别开脸。

他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的异样，走到我身侧，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姑娘一定是饿醒的吧？”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不想让人瞧见此刻脸上可疑的红晕。

“这两日我总见你吃得很少。”他晃了晃手中竹篮，笑道，“看，我抓到了两条小鱼，今天我们换个口味，早上喝鱼片粥如何？”

“什么？”我猛地抬头。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我不想吃野菜？所以一大早来河边抓鱼，改善伙食？

许是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他眨了眨眼，试探地问：“该不会……不喜欢吃鱼吧？或许，我今天再去抓一只兔子？”

“不，不用。”我连忙摇头，胸腔深处突然剧烈地跳动着。

我有些不自然道：“鱼片粥，就很好。”

得到肯定，他嘴角轻轻上扬：“那就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回家？”

曦光之下，少年湿漉漉的墨发紧贴在额前，显得整个人更加苍白清秀，宛如画中仙人。

远处，黎明的曙光抚去了夜的轻纱，露出了一抹微红，温柔了整个苍穹。

我负手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第一次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来。

及至厨房门口，连清突然伸手将我拦在门外：“我先去换身衣服梳洗一番，你再回屋睡会儿，等粥熬好，我会叫你。”

“好，好。”对方眉眼如初，我却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蛙声与虫鸣声交织，新的一天开始。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心底滋生、蔓延。直至将那方寸之地，填得满满当当。

自此，再难将那青衣身影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