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来了,对方抿唇一笑:“厨房油烟大,忘月姑娘去门口等着吧。”
无视他的话,我走到灶边,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不用。”他头也未抬,拒绝得干脆利落。
似是意识到这样说不妥,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饭菜马上就好了,姑娘如果想帮忙,下次吧。”
下次?
有了这个保证,我暗自松了口气,之前一直怕他因方才之事反悔。
“好。对了,错花愁之事,往后要劳烦连医师了。”我缓缓开口。
“无妨。”他将炒好的牛肉装盘放在灶台,神情平静。
我低头细看,牛肉厚薄均匀,色泽棕红,蒜末、辣椒点缀其中,红绿白棕相间,色香味俱全。
这手艺,怕是连俞都城最好的酒楼里的掌勺都自愧弗如。
土灶里,柴火“劈啪”声不断,铁锅再一次烧得滚烫。
连清抓起一把野菜,往锅里丢去,带水的菜叶与热油接触,滋滋作响。
“忘月姑娘,你带来的食材,还没被烧坏的,我都炒了。”他一边擦汗一边道。
“好。”
青衣少年手持锅铲,站在灶边,在他的翻动下,青翠的叶片逐渐变得鲜嫩柔软。
我突然有些恍惚,五岁之后,除了我收养的孤儿来福外,似乎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下厨。
无数百姓拥有的平常烟火气,于我而言,却可望不可得。
目光不自觉落在那忙碌的身影上,少年一袭粗布青衣,领口虽微微磨损,却盖不住满身光华。
那头墨色青丝柔顺地搭在肩头两侧,随着主人的动作起伏晃动。
“忘月?”
“嗯?”
“开饭了,麻烦拿一下碗筷。”
“哦,好。”我回神,发现对方已经端着装满菜肴的托盘出了门。
我快速盛好饭,拿着碗筷紧随其后。
木屋内烛光摇曳,小方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三道家常小菜,分别是小炒牛肉、清炒野菜和小鸡菌子汤。
连清拉开竹椅,入座桌前。
“也不知是否合你的胃口,今日有些晚了,不然鸡汤炖久一些更入味。”
说罢,他拿起一个空碗,舀了满满一碗汤,递到我面前。
浓郁鲜香扑鼻而来,金黄色的鸡汤色泽明亮,上面浮着厚厚一层鸡油。拿起竹筷轻轻一戳,鸡肉软烂,菌子鲜香,看起来甚为好吃。
他眉眼含笑:“姑娘伤还未好,多吃一点。”
我受宠若惊,再次道谢。
他又给自己舀了一碗,却将里面鸡肉悉数挑出,夹到我碗中。
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肉块,我明知故问:“连医师,你是不喜欢吃肉吗?”
否则无论如何我也想不通,怎会有人这般好,一口都不尝,全给了她人。
连清眼眸潋滟清澈,有些好笑地看着我:“我吃不吃无所谓。倒是你,太瘦了,多吃点,以形补形。”
我眉头一紧。
注意到牛肉和鸡汤都摆在自己那一边,他又调换了两盘菜的位置,将肉和汤推到离我近一些的地方。
我终于忍不住,放下碗筷,不解地问:“连清,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连清一愣,夹着野菜的筷子停在半空,半晌才道:“你是说让你多吃肉?”
“算是吧。”我似是而非地点头。
他眉目逐渐舒展,缓缓开口道:“在家中,父亲就是这样照顾我和母亲的,许是言传身教,时间长了,我便学会了这样对待他人。”
言传身教?
眼前渐渐浮现出阿爹阿娘的脸庞,五岁前的美好历历在目。
“而且,你是女子,又受了伤,我自然要多照顾你一些。”他眨了眨眼,笑着补充。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但还是觉得有些牵强,不好再追问,我换了一个话题:“如此说来,连医师的父母一定恩爱有加了?”
连清闻言扬起笑脸,目光都柔和了几分:“那是自然。我父亲与母亲琴瑟调和,他们的姻缘,在当地也是一段佳话。”
“真好。”我低下头,将脸埋在汤碗中,努力掩饰面上的不自然。
如果没有那场祸乱,或许,我也会成为像他这样干净、真挚的人吧?
“忘月姑娘,你怎么了?”许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放下汤碗,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没事。”我抿了一口鸡汤,佯装无事。
小医师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问:“姑娘的父母呢?”
我想了想:“记忆中他们感情也十分要好。”
阿爹阿娘伉俪情深,她们的爱情也令人艳羡。
“记忆中?”他眉头一动。
“是啊,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
话一出口,我心中一惊。
我竟对一个仅见过两次面的男子敞开了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