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端玉一抬头，便瞧见容昭词坐在墙头上。他轻松跳下来，落脚到沈端玉跟前。

沈端玉摆了个小桌子，桌子旁边两把小椅子，桌上一盘瓜子，可不是自在。

她笑道：“今日外头还算凉爽，我从前在乡下，常常这样乘凉。不知道侯爷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容昭词自顾自在另一边椅子坐下，他抓了一把瓜子，“没有，本侯闲得无聊，无处可去。”

“哦。”沈端玉淡淡应了声，先前那只萤火虫又飞起来，落到别处。

沈端玉院子里的人这会儿都不在，被她打发了去干别的事，不过也随时可能回来。

沈端玉道：“我听侯爷的，从梁氏那儿骗了支簪子，卖了换了银子。”

她努努嘴，看向桌上的瓜子：“这个就是用它买的。”

容昭词磕着瓜子，轻笑了声，今天没什么月光，一弯残月挂在空中，全靠廊下那几盏灯。

沈端玉想起容昭词曾给她的那玉坠，道：“上次侯爷给我的玉坠，我还是还给侯爷吧。我虽然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但是那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我还是受不起。”

容昭词没接话，沈端玉从椅子上起身，往房里去寻那玉坠。待到拿了玉坠出来，要给容昭词，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恒娘这会儿刚好从外头回来，见她神色落寞，关切道：“小姐怎么了了？”

沈端玉摇头道：“没什么。”她把那玉坠又重新放回了袖子里。

容昭词抓的那把瓜子倒是带走了，沈端玉回到椅子上，继续磕自己的瓜子。

她晚上悠闲，白天还是有些事做，便是追寻她母亲旧仆的下落。容昭词给她的那封信里所记，她皆记住了。

她母亲身边那些亲近些的旧仆大多被发卖，却没有把恒娘如何。沈端玉好奇过这个问题，甚至问过恒娘，恒娘提起这事，又是咬牙切齿道：“当年，我十分看不起梁氏，她当年尝试与夫人交好，我察觉她心思不端正，下过她的面子。后来夫人死后，我原以为她也要把我弄出府去，结果她却将我贬做了下等仆人，要我在这院子里看着她荣华富贵。若不是她后来特意来我面前炫耀，我也不敢断定，这一切是她所为。”

恒娘闭眼，面容痛苦：“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想来她已经忘了我还活在这府里，可是我一天也不敢忘夫人的血海深仇啊。”

沈端玉安抚她情绪：“没事的，恒娘，我们总会有证据的。”

她出门不方便，只好在府里暗暗查探。

她心下暗想，若是她带着恒娘去见梁氏，梁氏定然会神色有异。

沈端玉这样想着，第二日便带了恒娘去明心院。梁氏乍然听见沈端玉来，不由得皱眉，沈若珠也在她身边，她二人对视一眼，梁氏道：“她没事来我们这里做什么？我们近来不找她不痛快？难不成她还要找我们的不痛快？”

沈若珠还记着上回丢人的事，她心中恨沈端玉。她昨日去见了容毓，容毓与她说了个计划，她想起容毓所说的，又觉得舒爽起来。

沈若珠没所谓道：“管她呢，反正沈家也是母亲说了算，她想掀起什么风浪，也得有这本事来。”

梁氏看她一眼，才叫丫鬟迎沈端玉近来。

梁氏靠着桌子，拿腔作势道：“可有什么事？”

沈端玉俯身行礼：“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许久不见母亲，特意过来请个安。”

其实也不过七八日。

梁氏只觉得她虚情假意，心中防备着：“那你倒是有心了。”

她说着话，才发觉沈端玉今日身边不是常带着的那丫头，换了个年纪大点点的。那人低着头，梁氏不自觉多看两眼。

恒娘注意到梁氏的目光，悠悠抬起头来，梁氏猛然瞧见这张脸，脸色一变，往后退了退。

她心中一惊，这张脸她还记得，虽然已经老了许多，但她还是能一眼认出来，她是贺语的陪嫁。

梁氏记得她，是因为她曾经当面说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后来贺语死了，她院子里的人大多叫她撵了出去，独独留下了她。梁氏把她放到了最下等的仆人里，叫她看着，她是如何上得了台面的。

后来她成了沈夫人，每日忙于各种交际，她渐渐也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今日一见，又勾起了梁氏的恨。

梁氏目光几经变化，没逃过沈端玉的眼睛。她观察着梁氏的脸色，心中也恨起来。

恒娘就更不必说了，她对贺语是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没有一天忘却过贺语的死。她如今又见到梁氏，恨不得生啖其肉。

几个人想法各异，唯有沈若珠淡淡道：“你安也请过了，可以走了。”

她连装都懒得装。

沈端玉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多说，又带着恒娘离开。

出了明心院的门，沈端玉才同恒娘说话：“梁氏见到你似乎有些惊讶。”

恒娘点头：“兴许她觉得我早就已经死在了院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