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软言软语:“老爷,我自然想过了,待把她接过来,便放出消息去,道她才是正儿八经嫡长女,而后我们便同左相商量,只说是冲喜,叫他们快些完婚,待到嫁出去了,她便不再是我们沈家的人了,煞也煞不到沈家头上。”
沈自成微微动摇,“可……这能行吗?”
梁氏打包票,给沈若珠使了个眼色,沈若珠便又落下两行清泪,我见犹怜。“能行,自然可以,这事便交给妾身来办,老爷只须给她写封信。”
沈自成被她推着,写下信函。信函由驿站寄出,到达沈端玉手中,已经是三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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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入眼一片绿色。少女提着裙角在田间玩闹,伸手一扑,抓住一只白色蝴蝶。
“小姐!有信!”阿杏挥着手在路边朝她喊。
少女转过身来,一双眉目睁得大大的,仿佛也有春风在眼中吹过。她提着裙角跑上岸来,裙角上沾了些露水。
“阿杏,怎么了?”
说话的正是沈自成的大女儿,沈端玉。
沈端玉自小被送来乡下庄子,她只知道自己爹名叫沈自成,是京城沈国公,自己娘名唤贺语。
不过她从未见过沈自成,因而对他的来信只有疑惑。
沈端玉拆开信,信中内容大意说:这么多年不见,她如今也长大了,可以接她回去团聚了。
沈端玉眉头皱得紧紧的,阿杏却开心得不得了。“小姐,你可以去京城了,小姐要带着阿杏一起去吗?”
沈端玉向来没什么烦恼,少女天真烂漫,不知人间苦楚。她笑起来,裙角也扬起来,“带!我肯定得带着你呀!”
沈端玉只知道,她出生时候身体不好,算命先生说,她必须得送到乡下来静养,才能活得长久。
沈端玉只觉得这算命先生放狗屁,她分明身体好得很,活蹦乱跳,甚至能摘星星。
阿杏陪着沈端玉回庄子里,庄子里的管事是苏二娘,待她也是极好的。听闻沈端玉要回京城去,特意来送别她,还给她带了好些特产。
“你啊,从小野惯了,日后回了京城,这性子可得收着点。”
苏二娘是知道内情的,看她不自觉带了些可怜和同情,如今听闻她能回去,也替她高兴。
沈端玉胡乱应着,扑进苏二娘怀里。“二娘,我会想你的。”
苏二娘拍拍她的背,“你不必想我,我们命不同,你是富贵命,回去吧。”
沈端玉松开苏二娘,“那我便带着阿杏走了,倘若时候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
她在乡下无拘无束自由惯了,还不知道女子一生皆是枷锁牢笼。
苏二娘挥挥手,送别他们。
马车离开庄子,离开南阳,朝着京城去。
那日的夕阳很亮,阿杏探出头问沈端玉:“小姐,你说京城的夕阳也是这样吗?”
沈端玉看了眼夕阳,“不知道,是与不是,都没什么分别,夕阳哪里还分南阳的夕阳,还是京城的夕阳。”
马车悠悠行驶半月有余,终于进了京城。
京城不比庄子里,热闹繁华简直叫她们主仆二人看傻了眼,连连都是惊呼。
“哇!小姐!这个酒楼好大!”
“哇,阿杏,你看那个……”
她们探出头来,头撞在马车的车厢上,马受了惊,上蹿下跳的。阿杏和沈端玉被甩得一阵头晕,好容易才停下来。
沈端玉掀开车帘子,才发觉她们的马车被别人的相撞了。
沈端玉看向那辆马车,那马车里的人却迟迟不曾露面,反而转身欲走。
她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什么人啊?竟然如此放肆?还有没有王法了?”
坐在马车外面的侍从看她一眼,下来道歉,他从怀里拿出一锭银两,“抱歉,这位姑娘,我们公子向你赔罪。”
沈端玉看着他,衣着非富即贵,她虽不知道京中情势,却大致明白对方必然是权贵。仗着是权贵,态度便如此敷衍,沈端玉沉下脸来。
她没收那锭银子,视线瞥向那身后的马车道:“撞了人,一点也不知道道歉,还如此态度恶劣,真不知道你们读过书没有?”
“姑娘这话可就说岔了。”声音自那架富丽的马车里传来,沈端玉不由得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