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此时的周医生乖巧得有些不像话。
倒不是说他平时不听话,但他毕竟是个二十八岁的成熟男性,认识之前以为是Bking高冷那一挂,认识久了,根本就是个草莓雪媚娘,戳一下就红得冒馅儿。
现在的他,几乎是一令一动。
一杯水喝到见底,舒意说好了,他才放下。无意识地抿了抿水光潋滟的唇瓣,捏着白瓷勺柄,慢慢地喂了两三口醒酒汤。
他洗过头,头发没干,湿漉漉地贴着额角。
舒意看了几秒,自己反倒变成口干舌燥的那一个。
“头发湿了。”她说:“不吹干容易生病。”
吹风机和干发巾都有,舒意牵着他手腕,把他按到床边坐下。
舒意跪在他身后,膝骨陷入一片柔软,她手指伸进他的发间,随意地揉了几下。
“周医生,你头发好软的。你知道吗?”
他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想回头,舒意并指在他耳骨位置,将他扭头的动作重新抵了回去。
亲不到。
他有些挫败地低头,音色闷着委屈:“我现在知道了。”
周医生为了见家长,已经失眠两个晚上。
衣柜里的所有正装搬出来,用了三个半小时上演“奇迹周医生环游宁城”,舒意一开始饶有兴趣地玩搭配,后来实在困得受不了,趴在西装堆里睡着了。
“你穿什么都好看。”被摇醒的某人含糊道:“真的。不过你不穿的时候最好看……”
最后参考了舒意对爸妈眼光的意见,剪过刘海修过鬓角,梳了背头喷了定型,衬衣长裤一丝不苟,棋盘格暗纹正装鞋,花了一个半小时和半温莎领带斗智斗勇。
出门前舒意把他按在衣帽间里亲了好久。
不由得再次感慨:
果然!
这个世界上,不能没有服帅役的男人!
吹好头发,她卷着吹风机的插线,收到床头柜的抽屉。
她踩着兔绒底的拖鞋走回来,周津澈的目光像点了及时跟随,脑门上仿佛浮起一个白色光标,她往左,他的眼神也跟着往左。
“怎么了?”她好笑问:“这么魂不守舍。”
周津澈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上一拽,她顺势栽过来,抬手绕过他脖颈,并着腿坐在他身上。
洗过澡的顺毛小狗,身上携着温暖干燥的气息,像焚烧后的香根草尾调,一点儿清冽但不透彻的苦。
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故意软着嗓音问:“周医生,坦白交代,你和我约会的时候有这么上心吗?”
“有、有的。”
果然过了小十秒才回答,他抓住舒意手腕,抵到唇边,垂着眼捷亲了又亲:“我都很用心。”
舒意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她将他的整颗脑袋包起来,左右薅着摇动,周医生像个没烦恼的不倒翁,任由她搓圆捏扁。
“周医生。”
舒意把挂下来的卷发缠回耳后,她低头,温热唇息擦过他鼻尖,齿关调皮地咬了咬:“我发现你的后脑勺好圆,像一颗圆滚滚的龙眼。”
龙眼……
是什么特别不错的形容词吗?
周津澈很慢地眨了眨眼,她的吻从鼻尖落到唇角,细腻地吮着。
另只手抬起下颌,拇指和食指分别抵在颊侧,迫使他微微地张开口。
喉结艰难地滚了滚,扣在她后腰的后手不自觉地用力。
她配合地在他手心里融化,虔诚地闭起眼,任由他没有章法的亲吻作乱。
舒意撑着他胸膛,隔着薄薄面料,似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皮骨之下的心跳颤动。
她稍一用力,周津澈往后倒,她轻微地扯了下睡裙,一手推到白皙腿根的位置,横坐在他腰腹位置。
舒意声线蛊惑,她双手描着他腹肌纹理,肆意点火游走:“周先生,我们来玩帅气医生和美艳病人的游戏吧……”
她的手循序渐进地深入,指尖挑开英文刺绣的布料边缘,刚要挑逗,冷不防被他扣住手腕,然后一把拉了起来。
舒意懵住。
他撑着身坐起来,单手圈着舒意一截细腰,将她抱到了身侧。
舒意:“?”
什么情况。
她看着周津澈梦游似地下床,找了几分钟,没找到眼镜,挫败地低着头,头顶阴云密布。
舒意把歪了的内衣戴正,摘了之前挂在床脚的眼镜递给他。
周津澈愣了一下,低声说谢谢。
舒意挑眉,闹不准他要做什么。
周津澈似乎没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家,一个四舍五入一米九的大男人,局促地收着两条长腿,坐在她的化妆镜前。
舒意站在他身后,手指捏了捏他的耳骨,同时揿亮一盏橡木色的中古台灯。
水波扩散的虎纹光影由浅至深地晃动,她看着他茫然地呆了小一会儿,整个人冰清玉洁地坐着,忽然说:“我想写日记。”
“…………”
舒意轻轻地啊了声。
之前在他家无意中看见的日记,从标注的日期来看,周医生确实有定期写日记的习惯。
好可爱。
舒意毫无心理负担地亲他一口:“我去给你找个本子,你坐在这里,不要乱动。”
他仰起头,眸光不舍地追过来,乖乖地点头。
舒意电子化学习很早,一时半会儿,还真没给他找到笔记本。
无奈只能下楼找蔚女士,蔚女士疑惑地抬起眉毛,问:“深更半夜不睡觉,要笔记本做什么?”
舒意含蓄:“写日记。今晚太高兴了,我想记录。”
蔚女士没说什么,让林姨找出来,交给舒意。
舒意又要了一支签字笔。
重新回到房间,她抬着小腿,轻轻踢过门页。
“咔哒”一声,房门合上,他侧过身,那盏灯光缓缓地晒过他的脸,五官立体深邃。
“给你。”舒意翻开笔记本,摘了水性笔的笔帽,放到他面前:“要写什么?”
他握笔的姿势好看,指尖点着空白行,许久,洇出一团墨点。
以为他在想几月几号,舒意点亮手机看了眼,告诉他。
笔尖摩擦纸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舒意没看他写什么,换了拖鞋进浴室。
不多时,水声汩汩,她垂眸系上腰带活结,刚推开门,周津澈长身玉立地倚着墙壁,握着她的腰拖到自己怀里。
“我在做梦吗?”他问。
舒意在他怀里抬眼,这个距离,他轻微吞咽的喉结,线条冷硬的下颌,唇角、鼻骨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存在感昭彰鲜明地放大。
她眨了眨睫尖。
“没有吧。”她故意用一种不大确定的语气,反问:“你觉得自己在做梦吗?”
沉默片刻,他忽然低头,那颗被她形容为龙眼的脑袋乖巧又委屈地蹭着她颈窝位置,温热濡湿的呼吸将热意未退的皮肤重新染红。
“宝宝。”他哑声:“我好想你。”
舒意微微侧额,很轻地咬了下他的脸颊肉,听他吃痛地唔了声,这才笑道:“可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
“不止。”
他抬手扶住她身后的磨砂玻璃,灯光将一切情绪映得无处可逃,他舔过下唇,忽然敛起眉尾。
“要追上你,走了好多、好远的路。”
舒意歪头想了想,问:“是不是很委屈?笨蛋,有些愿望你要留给自己。”
周津澈听不懂她的后半句,放空片刻,那张素日以冷淡禁欲的脸罕见地出现一种“正在宕机”的感觉。
“偶尔会委屈。”他喉底含糊,闷闷不乐:“想追你的时候,你都有男朋友。”
舒意轻愣,没想到这茬还没过去。
但她想错了,周津澈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也许喝醉了会让他变得坦诚,他很轻地吸一口气,气息鲜明地拂过她耳后的红色小痣。
周津澈捱了几秒情绪,用空着的另只手覆上她的双眼,舒意惊惑地眨动纤长眼睫,小刷子地扇过他的掌根。
他一字一句:“我不喜欢把一段感情压抑在心里,最初,也没有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就算是暗恋,周津澈也算得上游刃有余的那类型。
外貌、学识和家世注定他在许多人的青春里不属于泯然众人的类型,但是舒意是比他更加耀眼的存在。
她优秀,他也不差。
她自信,他也有自己拿手的领域。
唯一糟糕的是,好运似乎总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就像通关游戏,他好不容易在弯弯绕绕曲折复杂的迷宫里找到公主,但公主已经被别的王子所拯救。
每一次,他都那么凑巧地错过她的空窗期。
次数多了,周津澈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平行交汇的那一天。
她安静地听着,屈着白皙指节,顶了顶他抿得苦闷的唇角:“原来我们小周医生,心里憋着那么多的事情。”
周津澈收紧双手,心脏在这一刻跳动得极快,他知道自己心率略微失常,他也知道一万种缓解的办法,但他此刻却清醒地享受着欲望沉沦的失重。
“所以……”他对上她的眼睛,近乎恳求地问:“我是在做梦吗?”
舒意将他柔软顺滑的额发捋了几下,笑了笑,神情认真:“如果是呢?”
这不是一个满分回答。
周津澈皱起眉,目光很深。
他抬起她的脸,吻住她的同时回答:“那你可不可以,永远不要将我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