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过渡,身高非常出色,比例也好,侧脸到锁骨的肤色像冻了霜的牛奶。
舒意静了片刻。
于是她在等同桌离开后,撑开伞跟了上去。
于是她把伞柄刻有自己名字的意大利小众手工伞送给他。
于是她在那个雨天记住他,又理所应当地在下一个晴天把他遗忘。
舒意不知道,这把伞,兜兜转转,曲折弯绕。
快十年了,才从他的手,回到了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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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澈不打算和一个记忆力很差的小骗子分享独属于他的回忆。
修长指骨抓提透明酒杯,吞咽时清瘦喉结轻轻滑动。
舒意这才看见,原来他喉结旁边,有一粒小小的、欲语还休的褐色小痣。
“本来我是要在一中继续念书的。”
舒意三心二意地转开眼,五指并拢,欲盖弥彰地往忽然面热的脸颊扇了扇风。
“但我爸不同意,执意要送我去读美高。刚好语言成绩也下来了,我觉得在哪读书不是读呢,也就同意了。”
她好遗憾的神情,似乎真的在回想他话语里模糊苍白的记忆片段。
“我有时候也想,一中的高中生活应该怎么样?我的成绩能够一直稳定在前三吗?我会考上什么样的大学,读什么样的专业,我还是会选择出国,我会读计算机、读金融、读艺术,还是和现在一样,读新闻系?”
周津澈应她:“都是很好的选择。”
舒意手指点着耳侧,懒洋洋地拨了下柔皙耳垂钉着的莹润澳白。
她莞尔,也不再纠结没发生的可能。
“如果不知道的话,我应该是不会有遗憾的。”
周津澈一怔。
氤氲暧昧的灯光无声无息地弥过来,舒意心想蒋艋确实舍得在灯饰选择中下血本。
不接吻,都愧对了今夜的人造月色。
他看着她的脸。
九年前的舒意和九年后没有太大分别,一样漂亮,一样自信,一样如小太阳活力四射,一样让他移不开眼。
唯一的区别,
她那双被众星捧月的眼睛,终于有了他的身影。
“……什么意思?”
舒意玩着珍珠耳坠,她指端落了浅浅的星光。
“意思就是。”舒意静了静。
她是轻描淡写的口吻,但在她话音狡黠调皮地咬住的那一刻,那场在周津澈心里下了九年之久的暴雨,终于缓缓止歇。
“如果是你的话,我会想要认识你。”
她从原本斜倚着的姿势直起身,上半身前倾着。
她很专注、很认真地看着他。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的注视。
就好像,他在被她长久而永恒地爱着。
周津澈听见自己失序混乱的心跳,每一下跳动得又急又重。
缺失她的人生算不得多么有趣或有挑战,周津澈不过是按部就班地走过每一个普通人的必经之路。
读书、考学、毕业、工作,拿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看见了一眼可以到头的人生。
这段路漫长到看不见尽头,偶尔会有一些鲜妍亮丽的风景闯进他的生活,但他总在午夜梦回之际想起少女在雨中奔跑的纤细背影。
一中的蓝白校服平平无奇,她不按规章制度地穿在身上,不知道惊艳了多少人的青春。
想过放弃吗?或许吧。
但他喜欢她太久,已经成为养分般的本能。
他胆小的、固执的、不见天日地守着自己隐秘而难以付诸于口的沉默爱意。
直到她说:
“十七八岁,虽然离我太久远了。但如果是你的话,我真的会很想认识。我应该会说:你好,我是一班的蔚舒意,蔚蓝的蔚……对,是个比较罕见的姓。放学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西门新开的蛋糕店。”
周津澈咽了下,艰涩而沙哑:
“我应该会说,可以。我叫周津澈,你记得我吗?你在全校做检讨的那天,我跟着你身后。后来你翻墙出去,是我拦住了记下你名字的风纪委员。”
“然后我欠你一个人情,作为回报,我送你回家——”
周津澈失笑:“等等,为什么是你送我回家?”
舒意从善如流地改口:“你送我回家。傍晚的夕阳很好看,我们并肩走着。我希望是夏天,嗯,因为夏天的傍晚与所有美好事物挂钩,头顶林立交错的电线杠停着梳理尾羽的鸟雀,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和身后的谈笑声混在风里。”
“我们会一起品尝学校门口新开的蛋糕店,在咖啡厅里写试卷,一中后来开了一家电玩城,说不定你打游戏很厉害,有台机子的纪录是你创下的。我会给你抓你喜欢的娃娃,带你去坐宁城最高的摩天轮,运气好的话,能看见拥有政府许可的烟火。”
“你会比我先考上大学,我呢,成绩肯定不错,当然要念最顶尖的学府。毕业那天你来看我,我就说,他可是周津澈诶,怎么会有人不认识他?他的照片还在校门口的光荣榜贴着。”
“大学是很忙,但我会在每一个节假日去见你。你的舍友认识我,同学也认识我,我可能还帮你听过几堂课。你会告诉我你的校园生活多么有趣,你会参加社团,会主持晚会,会被很多很多人喜欢。”
“…………”
舒意顿了顿,玫瑰花色的唇瓣微微抿起,没再往下说。
她说得没错,十七八岁已经是太遥远的过去。
还是不太能想得起来,她在一中的短暂时光。
也记不得曾经一起手挽手上下学的同桌小姑娘。
人类这种生物,太擅长不动声色的遗忘。
周津澈在她突如其来的沉默里,感到一阵无地自容的难堪。
那样的场景美好到他连做梦也不敢梦,文字精心矫饰的未来只存在于某个卑劣朝圣者的想象。
但舒意很快笑了,两人之间接近半凝固的气氛冰消雪融。
“你呢?”
溶溶质地的灯光打在她长曲卷翘的眼睫,如同薄而璀璨的蝶翼轻轻颤了两下,在他心里共振出一场史无前例的飓风。
光洁柔皙的肌肤像那颗令人垂涎欲滴的澳白,眼波光华流转,藏着看透不说透的聪俊。
她轻声问:“很多很多人的喜欢,其中也包括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