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子还留着呢,花生瓜子吃了大半,但挑子他有用,别忘了包袱里头还有个付了定金的主顾,二十两银子要往身上打小梅花钉,碗妖钱都给了,荒山野岭的不好找锔补的材料,这会儿进城了,得赶紧把正经事儿给人家办了。
他挑着挑子,不用演就是个到处走窜的锔碗匠,找铁匠打模子,他要的那种小梅花钉,一般的铁匠铺子还打不了,只能让人家给敲个大概的,然后自己拿工具一点儿一点儿的搓。
摊子就摆在一个丁字路口,旁边正对着的是一家酒楼,里头有说书的先生,郑老四蹲着干活的地方离得不远,也能听见里面小姐、夫子墙头马上的私奔戏。
就在郑老四聚精会神一边忙手艺活,一边偷听人家讲大书的时候,小摊前的太阳地儿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郑老四抬头,有小厮模样的一个半大小子,过来撵人:“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敢挡知府家的马车!”不光撵了他一个,一条街的小摊贩,全部都让收摊,把路腾出来。
要知道,恶奴,比恶人更要猖狂可怖。
有句话说得好,狗仗人势,也不过如此了,郑老四搓了老半天的钉子,怕他们等会儿掀摊儿的时候再给弄丢了,他也好脾气,叫走就走呗。
挑起挑子要往路边避的时候,马车的笭帘揭开了,郑老四余光瞥见一目,登时整个人呆呆立在原地,再也走不动一步。
“小玥儿?”郑老四盯着轿子里的姑娘唤道。
他闺女叫郑玥,他翻山越岭,要往南边去找的就是他的宝贝闺女。此时此刻,马车里坐着的姑娘约莫有十五六岁,比郑老四的闺女要大,大的很多,但是,马车里这个姑娘,和他闺女长得一样,不用多想,看那张脸,你就知道,郑老四的闺女长大了也就是这个模样。
“哎。”马车里这个姑娘还答应了,撩开帘子,趴在窗户边,看着郑老四,笑眯眯地问,“是你叫我么?你是谁?”
跟着的丫鬟赶紧过来放下帘子,又不耐烦地撵人:“去去去,哪里的花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僭越我家小姐,你长了几个脑袋?”
郑老四被推搡到一边,撞到墙上胳膊生疼也顾不上,眼睛一秒钟也离不开马车的那扇窗户。
刚刚那姑娘开口说话,笑起来的模样,连声音动作都跟他家小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小玥儿,我是爹,小玥儿。”郑老四撂下挑子,就往马车跟前凑。
仆人丫鬟们挡着,他自然挤不过去,管事的听见动静,过来看看,就在管事的身边,一起跟来的还有个老道,也是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天池山,和郑老四野观激情对骂,骂不过,卷着整个道观跑了的钱老道。
“我操你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郑老四二话不说,攥紧了拳头,一拳揳倒了个拦他的小厮,不管不顾就朝钱老道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