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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设巧计妖道劫女,不逢时老四离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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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子也跟着笑,点着她的脑袋嗔怪:“你呀,鬼机灵。也就你爹吃你这一套。”

“妈,一两半银子。”闺女笑着凑近,捧起双手卖乖。

老婆子从床底下拖出存钱的罐子,称了拿布包着塞枕头底下,嘱咐道:“你今晚在这屋睡觉,明儿一早回去把银钱交了,也省得女婿遭罪,不用管你爹,他就那驴脾气,嘴上咬死了不给,实则心里透气儿着呢,他呀,什么不知道。”

“还是妈疼我,我爹……也疼我吧。”闺女娇憨着说着俏皮话。

母女俩洗漱收拾,闺女却见她妈披了袄子要出门,“妈,大晚上的你去哪儿?”

老婆子道:“我到后头你云岫姨那儿。”

钱家铺面后院就是自家住的屋子,前头临街,后面靠山,虽然住的人家零散,但也不是独他一户,老婆子嘴里的云岫姨就住钱家后头靠山根儿的地方,离得不远,搁现在打手电筒收走过十分钟的事儿,那会子没有手电,黑灯瞎火的可能得费点事儿。

那家是个上了年纪的寡妇带了个哑巴儿子,虽然世道艰难,大家伙儿过得都不好,好在那云寡妇会点儿神神鬼鬼的门道,平时给乡里乡村的婶子大娘们解个梦啊、卖点儿符水膏药的,有灵也有不灵。

人在求神求鬼上头也很奇怪,不灵的都各种找借口,心不诚啊,出门没迈左脚啊,早上吃了韭菜鸡蛋啊,吃饭的时候踹了张家的狗啊,诸如等等,都是不灵的借口。灵的时候就大吹特吹,半仙,赛神仙,神婆,这类美名就吹起来了。

云寡妇也灵过几回,是以得了个云半仙的美号,闺女一听她妈要去找后头找云半仙,连忙问:“你跟我爹是撞客了什么?”

闺女也聪明,稍微想想就联想到给小玥儿认干爹这事儿上,“我爹说的姓钱的老道,是不是……云姨那儿……”见她妈抿嘴应是,闺女便噤声不言。

老婆子先到前面喊了钱老汉回去给闺女做伴儿,自己则寻了个由头,叫了小葫芦跟着去了后头云寡妇家。

因为荒僻,一到晚上路上也没人,钱老汉就顺手把门栓落了。

钱老汉不睡正屋,他家后院自己住的地方是个阔五间,堂屋进去,右手边开个门里头那间房是老两口睡觉的地儿,今儿闺女住,左手边那间是钱老汉的账房,也放着笸箩针线一类的。

紧挨着堂屋两边分别是东西屋,西屋是从前闺女住的,进门就是桌子,挨着是床,地方不大,搁外头一眼了然,妆台帘帐什么的都齐全得很,闺女不在家老两口也收拾着,不叫落灰,也开窗见天光,很是规整。另一侧是东屋,老早前是钱老汉他老娘住,后来改了仓房,放些大坛子的酒这些值钱的东西。

今儿晚上除了堂屋以外,东西两间房是没人住的。

钱老汉就睡在堂屋进门靠墙的一张小床上,常言道儿大避母,女大避父,肯定不能进去守着闺女睡,小床不大,拿现在的话说有个一米宽,一米五长,是老婆子闲了搬门口坐针线活的一张床,竹子做的,夏天躺上去,凉丝丝,不热。

就是有一个不好,忒短了,钱老汉脚脖子搭在床头,穿堂风从门缝里吹进屋,丝丝凉。

钱老汉躺在那儿,将睡未睡,一边困意上头,一边还得竖着耳朵听外头动静,等着给出去那俩开门。

屋里静的哟,落针可闻。

就听“叩叩叩”像是敲门声。

响了两边遍,屋里闺女说话了:“爹,是我妈回来了?”

钱老汉这才突然惊醒,坐起来听,摆手道:“老鼠吧,不像是敲门。”

说话间那声音又响起来:“叩叩扑……”

这回父女俩都惊起来了,因为堂屋门头上的窗户纸破了。

豫州的房子有个特色,就是门头上开窗户,特别是能讨见天光的门,自古就有在门上头开通窗的习惯,现在也是这样,你去看河南一带农村的房子,四五百年前盖的,堂屋门头上也开通窗。

通窗就是为了采光好,屋里亮堂,肯定不能用木板挡严实,所以这扇窗户跟正常的窗户一样,糊的是窗户纸,中间嵌的有栏杆,透光还防贼,就是窗户纸脆,一捅就破。不过它高得很,正常的也没人往别家通窗上去捅。

大晚上三更半夜的这扇窗户破了,那来的肯定不是个正常人。

“谁呀!”钱老汉抄起门后的一根竹竿子,挥手叫闺女躲屋里去,“外头谁呀?”

喊了两声没人应,钱老汉嘴里就带骂点儿啥了,整个人登时气鼓鼓的照亲娘八辈的骂。

贼惧恶人,鬼怕脏人,农村有句老话,‘捣蛋鬼,捣蛋鬼,亲娘八辈瘸了腿’,要是你大晚上遇见鬼,跑又跑不了,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可以选择骂鬼,捡脏的臭的那些词,骂的鬼羞愧,它没脸听,你就赢了。

钱老汉开门出去看,外头大月亮地儿,亮堂堂的,一个人也没有。

“日他奶奶,娘血皮……”钱老汉嘴里骂的更臭了,他一边骂一边举着手里的竹竿棍往门口张望,人走到院子中间,脚步没迈下去,忽然后面唰的一下,亮灯了,钱老汉回头看,‘妈呀’一声,惊叫着坐了个屁股墩。

就见那间没人的西屋,房门紧闭,门上头的通窗也破了个洞,没人给开门,透窗子,却瞧见西屋灯火通明。

闺女性子莽,家里从小纵着胆子也大,过去把她爹搀起来,爷俩弄了个镰刀,一个举竹竿,猫着腰,垫着脚,一步两步静悄悄走到西屋窗户底下。

映着那灯影,父女俩透窗户缝往里头看,钱老汉拿镰刀的手都抖的不成样了。

为啥呀?

害怕!

就见屋里空荡荡,没-有-人!

闺女倒是大喘一口气儿,声音也恢复了平常:“爹,不是贼。”

钱老汉,哆哆嗦嗦,护着闺女往后边退,说话的声音都劈叉了,“不是贼才可怕嘞……”

你想啊,他家这住国道边上,挨着马路牙子,荒郊野岭,前头是路,后头是山,方圆附近少有人家的,那不是贼,只能是鬼了。

闺女回过味来,也是后怕,跟着钱老汉小跑着到厨房。

农村的厨房里供着灶王爷,灶王爷在五行中数火,有僻邪驱鬼、招财进宝,镇宅旺丁的作用。城里大户人家说起家里供着的神仙都是佛爷菩萨,到村里家家都认灶王爷。

钱老汉先给灶王爷磕几个头,西屋那边不管也不是个事儿,就算进去的是鬼,那房子是他家的,鬼也得给撵走。

把闺女安排好,守在灶王爷旁边有神仙庇佑,钱老汉满盔满甲,装备到牙,雄赳赳,气昂昂就又往西屋去了。

开锁,进门儿,饶了一圈,是人也不见鬼也没来,落针可闻。

钱老汉龇着一口大黑牙,笑着骂:“嘿,小鬼儿也怕灶王爷。”

人害怕的时候脑子里一根筋绷着,注意力特别集中,是看不见东西的,卸下这股劲儿,放松下来了,眼睛能瞧见的就多了。

钱老汉往桌子上瞟,在茶碗后头灯影底下,明晃晃放了块小银元宝。

要是别的,那钱老汉还得犹豫一下,要不要去拿,谁给的还不知道呢。可这是银子,实打实的钱,他想也不想抓起来,掂在手里约莫有五两,咬一口牙印儿是真的。

没等钱老汉再满屋子撵鬼,外头又有动静了。

“啪啪啪!啪啪啪!”又有人声扯着脖子喊,“钱大伯!钱大伯,哎呦要坏事儿,大曹庄来人,说是你家女婿没了!”

就听厨房门开,闺女扯着嗓子哭:“爹,爹你来!”

钱老汉胡乱把银子揣怀里,小跑着出去,搀起闺女再到前头开门。

门栓落下,那报信儿的迈脚进院,一抬头就‘嗷呜’地跌坐在地,嚎的比里头还大声,指着院子里叫:“鬼……鬼……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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