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好地方,四季如春。
陆芜已经不记得雪的模样了,她在这座安宁的小城之中生活了十八年,她忘记了故乡、忘记了过去,连自己的名字也忘却了。
如果不是慕雪稠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还带来了她过去种下的孽果,陆芜这辈子都不会回忆起慕瑶光这个名字。
魔教的杀手,教主的夫人,手上沾染的鲜血,冷冽的雪,不会停歇。
耳中传来了慕雪稠说的“命不久矣”四字,又听另一人说慕雪稠也活不了多久,一股庆幸的感觉在心中滋生了起来。
当了这么久的菩萨,居然会因为自己亲人命不长久而感到庆幸,陆芜都有些害怕了。
怕自己魔教本性不改,还是那个该死的月魔慕瑶光。
她看了一眼王思明,看着他与王璃相似的面孔而浑身发麻。
为什么?为什么还活着呢?魔教不是已经全部覆灭了吗?为什么他、王璃的儿子、自己的亲子还活着?
陆芜的手都麻木没有知觉了,直到慕雪稠将王思明拉下,朝着她跪下,少年的面孔不解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陆芜才有了一种她还活着的感觉。
“他叫王思明,是我相依为命的外甥。”慕雪稠说道。
“哦。”陆芜冷冷地回了一个子,缓步走向前,拉着王思明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借此肢体接触的机会,陆芜细细地探寻了一番王思明的脉象。
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的经脉具已断裂,是有人以蛊虫为修复脉络之线,将他经脉加以修复....
这个方式,需付出不少的代价。
蛊虫躁动,会影响人之神智,但是若是以亲缘心间之血压制,则可压下蛊虫躁动。
想来,也是慕雪稠的手笔。
王思明的伤不至死,最多只是没有了亲人,无法压下狂躁的蛊虫而丧失神智罢了。
倒是慕雪稠,他身上的伤,才要命。
在见到慕雪稠的第一眼,陆芜就已经清楚了,慕雪稠活不过三年。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回来,凭什么他就不能死在外面,为什么偏偏要到自己的面前来?自己已经为他做得够多了,从小二人就在魔教之中,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亲人,慕瑶光杀人无数也毫无怨言,甚至于他杀了自己夫君,慕瑶光也无法对自己的亲弟弟说出“复仇”二字。
这是亲缘、这是血脉,她没有办法见死不救。
当年陆白尚小,她听见宿孤寒与慕雪稠大战,慕雪稠死于天离山之下时,她还松了一口气。
这意味着慕瑶光在世界上最后的联系也没有了,她可以完全与过去割舍,做好她的陆夫人。
陆芜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之中毫无对见到亲人的惊喜。
“罢了,是命吧。”她说道:“走吧,公子,歇息一阵吧。”
慕雪稠起身,看着陆芜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