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盘菜炒完,姜阳依旧嘴角挂着一抹笑后,苏楠实在忍无可忍,她一膝盖顶上姜阳小腿,佯装生气:“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再给我笑一个看看呢。”
从前这个时候,姜阳都会装装样子,好像真的害怕了一样,此时他嘴角虽然平缓了不少,不过眼睛里的笑意却没有减少分毫。
“我就是觉得我们好像一家人一样。”在雀跃了几小时后,他还是没忍住,将心情始终如在云端的原因道了出来。
苏楠端菜的动作一僵,脚步像钉在了地上一样,再也不能向前迈出一步,连个转身的动作也做不到。
身后姜阳再也没有说什么,不大的空间,一时间,只剩下洗锅的声音。
苏楠不知道她到底站在原地多久,这期间她整个人五脏六腑好像都被抽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被一股无法言状的情感慢慢取代,那东西在身体里四处乱窜,恨不得掌控她的肢体,不管不顾闪到身后那人眼前。
但尚有一丝理智,将她拉了回来,拖着她继续往前走。
整个晚饭期间,那丝理智压着她,使她不得不沉默,只有姜阳讲完一段话后,机械性的回复几声“嗯,哦,是吗?”
这时候如果有个人过来,问她:“苏楠,请你重复一遍姜阳刚才说的。”
天,饶了我吧,鬼知道讲了什么!
“苏楠,你怎么了?”在不知道听了多少个“嗯,哦,是吗?”这样的回应后,姜阳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放下筷子,眼里的光闪着不解。
然而桌对面的人却没理他,姜阳只好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哈哈,是吗?”苏楠接收到信号,急忙扯起嘴角,牵强着笑了。
姜阳慢慢收回手,担忧与慌张转瞬间,将眼里那一点光覆盖上。
他突然敏锐地察觉出,在不经意间,他可能犯了错了。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苏楠摇了摇头。
“如果你不想说,那你就忘记,当我没有说过就行,随便是什么,我都道歉。”姜阳的语气近乎卑如尘埃,可只要关乎到苏楠,他并不这么觉得。
道歉而已,服软而已,这与卑微,与尊严有什么关系。
苏楠那丝理智终于坚持不住,姜阳的话语虽轻,却如狂风吹打蛛网一样,也吹断了牵绊在苏楠心底的那根理智之线。
忘记?忘记是什么东西,与货架上明码标价的商品一样,哪怕此刻经济再困难,总也有一天能买到一样吗?那九年的时间,她早该攒到这笔能力了吧,可现在她正坐在这呢!
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以一种要把眼前人的样子刻在心里的专注,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眶酸痛,下一秒可能就会流下什么东西,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条件足够时,只是大声说话,都有可能引发雪崩。看着姜阳脸的时候,苏楠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遍——我能接受崩塌的后果吗?
这很难,她不敢迈出那一步,她的尊严,她的一切,都不能轻易拿出去冒险。
所以她装傻充愣:“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吃完饭,苏楠想着再聊聊工作室的事,便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帮着姜阳一同收起碗筷。
洗碗池不大,两个人并排站的很近,姜阳洗完一个碗,她再接过来把水渍擦干净,虽然这期间没人故意说点什么,但谁也不觉得安静,甚至享受这样静谧却温馨的融洽。
苏楠不禁想到独自在外的那些年。
她一开始是与一位外国学生合租,但两人基本说不到一块,吃不到一块。后来,她开始一个人住,但终究是肉体凡胎,孤独久了也会希望能有个人一块讲讲话。于是,后来她找了一个中国舍友,煮锅面条能分做两碗吃,但心里空缺的部分依旧空缺。
一家人......她似乎知道自己心里空缺的那部分是什么了。
收拾完,两人前后脚往沙发走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苏苏与南南两只四脚兽已经大剌剌霸占了正中间的大片地盘,仅仅一个月,它们已经能互相依偎入睡。
此情此景,苏楠暂时忘记了工作,先前那股无法言状的情感上来,她听见自己说:“姜阳,我们要不要交往看看?”
真奇怪,她明明藏了很多年了,也做好在合适的机会再说出口的打算,甚至永远不说也有可能,没道理突然就按捺不住。
或许是她太自恋,总能从姜阳的一言一行中,察觉到自己在被爱的感觉。
或许是当了太久的朋友,如果被拒,可以用“玩笑话”耍赖。
又或许这房子太小,大门就在那,随时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或许,爱一个人时,三魂七魄都化为了千军万马,一具肉体凡胎,想要与之对抗,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罢了。
姜阳许久没有说话,苏楠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冷却下来,直到仿若置入冰窖中,她才眨眼流下一滴泪,一言不发,弯腰抱起南南准备离开。
然而转身抬脚的瞬间,姜阳拉住了她衣服的一角,慢慢攥的越来越紧。又过了很久,她才听到姜阳颤着嗓音说:“我当真了,你不许骗我。”
苏楠想回头看清姜阳的样子,却不能。
有人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