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叶月阴沉地低笑两声,冲上前一把搂过小绿的肩膀,气势汹汹地说:“不仅目标明确,而且还保送了!你让我们这些要准备考试的人怎么办啊啊啊啊!!!!!”
小绿一边笑出眼泪一边求饶,琴音看了两眼,想起久美子曾经让她考虑音乐大学的事,心里酸酸的、怪怪的,还有点儿苦涩。
众人都在笑闹,琴音悄悄退出了教室。
贤太跟上琴音,看见她站在办公室门前踌躇,叹着气挠了挠头。
“小音想去音大。”他说。
语气是肯定的。
“哥哥,我……”琴音顿了顿,指尖不自觉用力,登记表瞬间被揉得皱巴起来。
她看着贤太的眼睛,轻轻说:“是的,我想和朋友们在一起。”
“可是,我也清楚留学法国对我来说是最好最正确的选择。”
“父亲是不会同意的,你知道的吧。”贤太为难地叹声。
菅原家是好几代的吹奏世家,算是代代相传的技艺和门面。爷爷菅原康夫是上世纪日本最受瞩目的长笛和尺八吹奏家,奶奶澄子则是日本女性吹奏家中,单双簧管并驾齐驱封神的第一人。
父亲菅原藏平,毕业于国立音乐大学,后又去法国留学深造,是现在日本吹奏届最年轻的乐团首席顾问之一。
母亲柳书懿,常年活动于中国,担任乐团小号首席,琴音能吹得一手绝技,也全靠着母亲幼年的悉心教导。
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并成长的孩子,自然被寄予厚望。
不过,比起贪玩且没有才能的贤太,菅原家更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培养琴音。
“小音是一定要去法国的,小贤……就随他的便吧……”
这是贤太亲耳听见父亲和母亲通电话时说的。
琴音也很纠结,一方面,她知道父亲和爷爷对她有多么看重,也知道去法国留学一定能让她的技巧和音质有进一步的提升;可是另一方面,她真的舍不得北宇治的大家,转学来到这里的数月时光,她吹奏中的情感明显更加丰富和多彩了。
最重要的是想象力,在吹奏的短短几分钟内,【你】到底能看到怎样的世界?
“难办了啊。”贤太挠挠头。
他们毫无疑问是真正的双生子,只要琴音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贤太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伸手接过琴音的志愿登记表,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给她出主意:“这个点,父亲应该没有在忙,总之,先打个电话吧?”
窗外的天色完全昏暗下来,这场秋雨带着浓重的湿气,将燥气十足的京都府洗刷了个干净。
琴音看着窗下的走廊,橘红色的铁皮屋顶,远处陈旧教学楼的墙壁上有着经年的翠绿的爬山虎,雨丝嘀嗒嘀嗒地落下,像搅动冰块的一杯薄荷酒。
又灰又白的黯淡天色下,黑夜仿佛一瞬降临。
琴音犹豫片刻,接过贤太的手机,按下那个每天都会看到的、却从不曾拨通过的电话。
一阵忙音过后,电话那头传来嗓音低沉的男声:“贤太?”
那语气有些严肃,琴音顿了顿,小声应答:“父亲,是我。”
对方沉默下来,然后很快换上一副温柔的语气:“啊,是小音啊,有什么事吗?”
“唔。”琴音看了贤太一眼,先是问:“十月份的全国大赛,您会来的,对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鼓起勇气道:“关于未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您说,不过,还是等您先来看过我们的演奏再说吧。”
那头,菅原藏平正要发声,一旁的助理小声道:“菅原老师,协会的人来了。”
对话只得中断,菅原藏平蹙着眉,无声地叹了口气,对琴音说:“嗯,我很期待你和哥哥的演奏。”
窗户的缝隙里掠进一缕凉风,混着雨丝拂过琴音的脸边,挂断电话,她有些清醒过来,脸蛋红红的。
已经太久没有听见过父亲的声音,明明贴着冰凉的手机屏幕,可网络那头,父亲的声音暖暖的、热乎的,好像能流到人的心里头。
“父亲怎么说?”贤太伸了个懒腰,不在意地问。
“父亲说,他很期待我们的演奏呢。”琴音的话音雀跃,眯着眼的样子像极了一只乖巧的家猫。
贤太摇摇头,自嘲一笑:“是期待琴音吧——”
“才不是!”琴音挽着哥哥的胳膊,步子欢快:“父亲说啊……”
身边的女孩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眸子中闪着明亮的光,贤太望着妹妹白瓷般精致完满的侧脸,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化成秋水淌出来。
如果有必要,哪怕是为了琴音一丝丝的心愿,他也可以站出来。
【然后,下一首曲子即将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