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忆安摘下斗笠,抖了抖上面的雨水,淡淡地回道:“一间普通的客房便可。”
小二睡眼朦胧地上下审视了一下柳忆南,见面前的人穿着洗了发白的道袍,手上拿着的斗笠还呲出了竹片。
断定眼前的人身上估计没什么钱,便没了开始的热情,登记过后,领着柳忆南上了三楼,收了铜板就走了。
柳忆南关上屋门,环视了一圈屋子,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
推开了关着的窗,窗外隔一条街便是那灌肠摊子在的街,因为下雨的缘故,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变得只有寥寥几人撑着伞走着。
往右边探头,便能看见今日那个摊子,围着的人群已经散去,也没见有何维一行人的身影,但隐约能看见那摊主忙碌的身影。
她没再探身看摊子,而是看向这京城的繁华,城的西南方向灯火通明,应该就是巡捕营的方向,今日进外城时便路过了此处。
她就这样立在窗前许久,即使风将雨滴吹落进屋,打湿了她的衣衫,也未曾有半分挪动。
眼前的一切,或许是京城,又或许不是。
听起来的京城,应当是纸醉金迷,金樽清酒,皇亲贵胄肆意潇洒的地方。
但也是万千普通平民百姓的京城。
柳忆南眼中的光晦暗不明,自己行走江湖,遇到贪官污吏宵小之辈,拔刀便斩片刻不留。
可这里是京城,即使是杀掉一个两个老鼠又怎样,或许明天太阳还未升起,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老鼠顶上。
要想改变,可不是简简单单能做到的事。
她习惯性地摸向自己的腰间,却摸了个空,还是有些无法习惯刀不在自己身边。
为了控制自己心中日益无法控制的杀意,她只好将刀托付给友人,待自己北上入草原时,再到朔州将其取回。
除了路上遇到些小麻烦,柳忆南从未如此想念过自己的刀。
若是杀了何维,麻烦不会小,可若是给那摊主钱,麻烦不会断,那何维日后恐怕还会接着找他的麻烦。
张侍郎此人非正非邪,虽然不是什么贪官污吏,但在陈平昌手下做事,能有什么好德行。
他出手解决的可能性不大。
权衡利弊,柳忆南觉得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给那店家十两银子,先将其夫人赎回来再说。
她从包裹中取出一件干净的道袍换上,又出了门。
换了班的另一个小二见有客人下来,忙着迎上去,怔怔地盯着柳忆南下来。
她瞧着岁数不大,穿着件洗到发白的道袍,但比刚才穿的似乎深些,还能看得出是件苔色的袍子。
身量细挑,头发仅用一根简单没有任何款式的桃木簪盘在脑后,额前碎发有些凌乱,但是不改她身上的清冷。
这样的气质让人很难相信,她仅仅有着还算得上是清秀的脸庞,面色苍白,垂着眼眸神态疏离,像是刚从哪个道山上下来的,不染世尘的小道士。
柳忆南走到小二的面前,问道:“前面街巷那家买灌肠的店家住在何处。”
她的语气很是温和,脸上还带着疏离的笑意,像是为了拉近二人的距离,但她的眼中没有半分情绪,倒更加让人不敢亲与。
小二站到客栈门口为柳忆南指路,她听明白后向小二颔首道谢,便走进了夜色之中。
外城的街道不似内城,没多少的灯笼照亮,这条街,只有客栈门口还点着盏灯笼照亮门前的路。
小二怔怔地望着柳忆南离开的背影,那道发白而又清瘦的身影走在夜幕中,很轻易就会被夜色吞没。
他猛地转身拿起一楼放着的一盏灯笼,高声喊道:“客官,要不要拿一盏灯笼再去?”
其实这样做,若是被店主发现,自己少不了会挨一顿骂的,毕竟今年赋税严苛,他们这些小店连蜡烛都要省着用。
柳忆南听到小二的呼喊,觉得拿一盏灯笼确实更稳妥,但是自己这么晚了拿一盏灯笼在街上游荡,免不了会被当成有心之人给抓起来。
于是她朝小二摆了摆手,转身走进黑暗中。
夜间行走并不会让她觉得不适应,但是对于外城街道的不熟悉还是让她走的有些小心意义,毕竟一不小心走错,就要重新回到客栈。
没想到一路还算顺利,既没有碰到巡城的士兵,也没有走弯路。
到了一扇紧闭的门前,门扉破旧,甚至有些地方都破破烂烂,稍有不慎,门上的木刺都会刺进手中。
门前的特征和店小二说的都能对的上,从门缝中还能隐约看出里面的烛火,于是她叩响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