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摸着下巴,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她。
容筱筱却并不畏惧,目光坚定,腰背挺直,双肩放松。站在肃穆的堂中,显得纤瘦却又亭亭玉立。
虽然她是个女子,又是个险些背锅的“罪人”,却比在场大多数男子都要淡定从容。
知县终于开口,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说说看。”
“大人,一百头香猪,并不是个小数目。”容筱筱条理清晰,不紧不慢道,“若真有人将这些香猪偷走,也不会一口气杀光——如此多的猪肉流入市场,势必被人怀疑。而死猪若存于家中,又无法保鲜。”
她说的,都是寻常人皆能想到的道理。知县有些不耐烦,指节敲着桌子:“这是自然,你究竟想说什么?”
容筱筱没有立即答话。
周围的官员、衙役都陷入沉思,一百头香猪可能都还活着,这是个好消息,但她想通过这个说什么?
陈家老爷跪在地上,眼睁睁抬头看着她,盼望她真能想出什么妙计。
容筱筱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继续道:“猪这种畜生,胃口好,食量大。朝贡的香猪,都已成年,个头肥硕,每头猪一天需喂七八个红薯。一百头,每天便需要七八百颗红薯,三天更要两千余红薯之多的数量。那么,这一百头香猪藏于家中,吃食从何而来?”
县衙养猪,自有专门的饲料来源,但若是离开县衙,如何养猪,可是个大问题。
许多人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恍然大悟。
知县捋捋胡须,轻轻点头:“你是想说,从红薯的渠道入手追查。”
“这方法听起来简单,但对方若有心隐瞒行迹,自然不会从一个渠道大批量购入这种食材。”容筱筱道。
“那当如何?”
“大人若将此事交予我来办,再派给我几个人手,五天之内,事情或许就有眉目。”
知县却摇头,道:“距离朝贡,仅剩七天,我限你三天之内找到这一百头香猪。”
容筱筱沉默以对,没有立即应下。
她心中默默估算,三天的时间虽然紧张,但并不是没有可能,但知县这般强人所难,她不可这么快答应下来,仿佛事情很好办一般。
知县对其他人威压惯了,但现在是他自己有求于她,见她不作声,态度也稍微软了下来:“事成之后,你要什么赏赐,我都可给你。”
“我替大人办事,自然要尽力而行,赏赐之事,也可以暂缓再说。”容筱筱知道见好就收,顺便向知县卖了个好。
知县果然十分满意,将一帮衙役拨给她,叮嘱道:“此女甚有才干,你们需听她吩咐,对她恭敬相待。”
众衙役齐声称是。
说来也巧,知县分给她的这帮差役,有不少都是押送她前来县衙的人。
不到一个时辰之前,这些人还将她反手拘押着冷脸送入衙内,现在却都换了副面孔,对她点头哈腰、毕恭毕敬起来。
容筱筱在衙役的搀扶、引领下重新坐回马车上,觉得心中十分舒坦。不过,接下来这项任务,却难免令她颇有压力。
她嘱咐衙役径直来到了青松镇方府。
方家乃富商之家,宅府坐落于镇北边的大片竹林之中,白砖黑瓦,花草掩映,外观气派而典雅。
容筱筱让马车在远处停下,自己独自一人穿过方宅门前的竹林小径,来到敞开的大门前。
看门的小厮见了她,客气问道:“姑娘来此,可是有约?”
商贾人家的待客处世之道,果然比陈家那种当官之人和善亲近得多。
容筱筱道:“我是西市蘑菇铺的老板娘,容筱筱,来求见方公子。”
见他是来见少爷的,小厮替她进去询问了。不一会儿,却领着一个女子前来。
女子年纪有些大,却面容姣好,气色红润,一眼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太太。
“你来见我儿,是为何事?”方太太问道。
容筱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见她的目光中带着探究与好奇,顿时明白过来,这位方太太定是早就从方公子口中听说了自己。
她便也不藏着掖着,笑道:“方太太,久仰。”
“哦?”对方兴趣更浓,“你我素未谋面,哪里来的久仰?”
容筱筱道:“方公子常来铺中光顾生意。茶余饭后,听公子与旁人谈天说地,得知他有位温雅聪慧的母亲。”
听了这番恭维,方太太心情甚好。不过,她仍摆出不苟言笑的样子,上下打量容筱筱一番,道:“我儿前些日子受伤,可是为了你?”
原来是找她兴师问罪来了。
容筱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来也是,母亲看到儿子为了其他人受伤,定然心疼,又怎会上来便对她有什么好眼色。
“娘!”宅府内传来清朗男声,方公子从月洞门后款步而来,“筱娘来此,是我的客人,娘莫要为难她了!”
方太太瞪了这不争气的儿子一眼,笑道:“随你罢,仔细你背上的伤。”
方公子牵了容筱筱的手,挡在两人之间:“放心吧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