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霎时被砸得粉碎,飞溅的碎片中央出现了一个点,那个点不断扩大,眨眼间就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猩红漩涡。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祁澜不及避让,手臂直接被绞进了漩涡,一篷血雾彻底模糊了他的视野。
回廊中的记忆在剧痛中消散殆尽。
蓬勃的黑暗如同潮水般从他的皮肤表面翻涌而出,瞬间就和那急剧扩张的漩涡碰撞到了一处,强行将其挡了下来。黑色和红色疯狂对撞,暴烈的飓风以祁澜为中心碾过墙面,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从内到外,一层层墙壁开始消失重组,当祁澜恢复意识时,眼前只有一条昏暗的、仿佛正在装修中的水泥通道。
尖锐的痛感不断刺激着神经,他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右臂的位置空空荡荡,身旁还有一大滩血迹。
“昼?”
“一样。”
简短的、熟悉到诡异的一问一答。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祁澜艰难地用左手撑着地面起身,摸了摸地上的血。
是温热的。
这很可能是他自己的血。
右臂的断口处覆盖着一层如有实质的黑暗,阻止了血液的进一步流失,但看不出新生血肉的痕迹,从这点来看,昼似乎也受了伤,他的能力被削弱了。
“我们进入这层后的记忆被清空了。”
昼开口道。
祁澜快步朝通道内走去:“我应该会留下一些痕迹提醒自己。”
“这里时空混乱,想找到之前留下的痕迹没那么容易。”昼平静地道出残酷的现实,“如果醒来的地方没有,就只有一种可能,我们没有留下痕迹的机会,或者时间。”
通道两侧,一个个敞开的房间被祁澜甩在身后,这些房间看上去刚抹完水泥,地面到处是沙土,没有任何异样。
“那就在我的手臂上刻一个‘跑’字,”祁澜加快脚步,“你应该能感知到具体的时间?如果我们的记忆保留的时间能超过一小时,就说明你的第一个猜测是对的,危险来自通道,那时再把这个字抹除。”
“如果没有,就说明第二个猜测是对的,那就别管什么记忆和危险了,只要不死,我们跑过的地方足够多,总能找到离开这层的地方。”
“你倒是挺相信我。”昼冷嗤了一声。
祁澜的那句不死,摆明了是说,自己只管跑,危险全部扔给他解决。
“那可不是。”
祁澜一笑,嘴角弧度尚未勾起,脸色就骤然一变。
他刚走进通道尽头一座纯白色的大厅,强烈的眩晕感就从头颅深处炸开,扶着墙才勉强没有摔倒。
一个鲜血淋漓的“跑”字在他的手臂上成形。
“一分三十秒,”昼的声音冷硬如铁,“第二种。”
纯白大厅中央的天使雕像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次的记忆清洗来得极快,当祁澜低垂着头从迷茫中清醒时,正好看到手臂上的字。
铁画银钩,刻字的人不是他,是昼。
感受到来自雕像的注视,祁澜头也不抬地沿着墙壁朝前跑去,一口气从对面的门洞跑出大厅,进入了一个新的房间。
右臂消失,左臂有字,他绝不是刚进入这一层。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刻的字去做。
脚步不停,祁澜接连穿过一个又一个房间。
有的房间像是还未装修的毛坯房,有的房间里摆放着一些零碎的杂物,但也有房间已经粉刷墙壁铺了地板,甚至有着完备的家具和各种娱乐设施。
还未摸清危险的规律,记忆就被彻底清除。
失去了连续的记忆,就算偶尔看到房间和走道里笔迹熟悉的血字,祁澜也不敢轻易相信,只能不断向前奔跑,试图通过试错找到一条进入下一层的路。
保持记忆的时间越来越短,从一分钟缩短到四十秒、三十秒,最后不到二十秒。
黑色纹路光华流转,祁澜的体质被昼硬生生地提了上来。长时间的奔跑让身体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肌肉记忆,他在反反复复的记忆清洗中渐渐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脚步却没有过片刻停顿。
地面的血迹变得越来越多。
直到某一刻,连昼也无法保住他的命了。
“厄难深渊,名不虚传。”
倒在一地血泊中,祁澜不知道自己的肌肉为什么酸痛,不知道自己的手臂为什么少了一条,也不知道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他只知道自己真的要死了,甚至觉得有点好笑:“昼,你就没想过会把自己坑死在这儿么。”
“我吃了你,或许还有机会。”昼淡淡地说道。
“你敢!”
祁澜回光返照般地精神一振,蓦地看见不远处的门框边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笑脸符号。
这个符号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
这是在给我指路吗?
可能是失血过多,脑子也变得不太正常。祁澜遵循着自己的直觉,艰难地从血泊里爬起,一点点朝着门框的方向挪动。
他刚爬出门框,记忆就再次消失了。
但他又看到了一个笑脸符号,在过道左侧的一个门框边上。
应该是让我去那里?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继续朝那个门框的位置爬,身后蜿蜒出一片长长的血色。
时间一点点流逝,祁澜跟着那个笑脸符号,用最后的力气爬进了一个黑得深不见底的房间,然后重重地掉落了下去。
哗啦啦。
冰凉的冷水冻得祁澜一个激灵。
他猝不及防地呛了几口水,挥动手臂向上游去,刚从水里冒出头,就感到大脑传来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