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去,被割下后安静如同死物的肉囊,竟然在火焰中如同活蛇一样地扭动,并且不断发出尖细刺耳的叫声。
和如临大敌的祁澜相比,那只断手却显得很淡定。它指了指赵医生,示意祁澜继续去忙他的,然后抬起手指,把一只就要冲出火焰的肉囊弹了回去。
祁澜看着这一幕,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感觉跟那只手比起来,我这么没用呢?”
他默默转过头,抓着麻绳把赵医生从头到脚绑了起来。
尖叫渐渐减弱,火焰里的那堆肉囊焦黑融化,变成了某种极为浓稠的黏液状物质,散发出一股混杂着焦臭的阴湿腐烂味道。
这种味道几乎是瞬间将祁澜带回了视觉疗养区的诊疗室与充斥着黑色黏液的办公间。
“医生的血液好像全部变成了那种黑色黏液。”
他想起刚回负一层的时候,赵医生就躺在一滩黑红夹杂的黏液当中。那时他只以为黑色黏液是脓疱里的异常脓水,现在看来,那或许是转换并不完全的血液。
赵医生的诊疗记录里把自己当作了病人,他出现的症状很可能就是那些病人曾经出现的症状。
但如果黑色黏液全部来自于病人的血液……
祁澜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些病人假扮的医护人员,身上干净整洁,连一点伤口都没有。不仅是他,秦霜一行人看见的医护人员,也是如此。
一个细思极恐的想法,缓缓在他脑海中升起。
他看到的,是真正的医护人员吗?
或者说,他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住院规定第二条,请以医护人员的陈述作为您看到的现实。
但现在,病人成了医护人员,医护人员成了病人,在这座诡异的疗养院里,究竟谁还能看到、还能定义真正的现实?
在诊疗室那一晚之后,即使没有吃过红色药片,祁澜眼中的那些医生和护士,也始终是人形的模样,可他之前却从未思考过这一点。
为了避开危险,他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那些病人假扮的医护人员,相信秦霜几人同样如此,毕竟谁也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但没有触碰过,他就无法肯定,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的!
“是那颗眼珠……”
“那颗眼珠……在拿到它之前我看到的一切就在扭曲,是它在蒙骗我,它在欺骗我……”
祁澜如同入魔般喃喃自语。他目之所及的全部事物都在变形,墙壁如同液体般流向地面,药柜被拉长延伸成细细一条彼此缠绕,远处特殊药物的柜子表面浮现出一张张狰狞恐怖的苍老人脸,整个世界似乎成了孩子笔下的潦草涂鸦,不断朝着癫狂的最深处滑落!
“我的眼睛……”
“该死,都是我的眼睛在骗我!在骗我!我要换一颗眼睛……是的,只要换一颗眼睛就好……”
手指缓缓抬起,他无意识地将手伸向眼眶,似乎是想要把那两颗猩红凸起的眼球全都挖出来!
“啪!”
手指刚刚扣进眼眶,一记响亮的耳光就狠狠抽在了祁澜的脸上。
“嘶——”
来自断手的这一耳光丝毫没有收力,多少有种带着旧怨的感觉,祁澜的半边脸直接肿了起来,他也从那种近乎魔怔的状态中被生生扇了回来。
“我刚才是……怎么了?”
眼中带着些许茫然,他记得自己前一刻还在思考医护人员的问题,但一想到所见并非真实,就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滑向了深渊。
“是碰到那两颗眼珠带来的影响吗……”
心有余悸地靠坐在墙边,祁澜看向那只有些苍老的断手。
刚才那一下似乎耗费了断手很多精力,它就像一只正常的手那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祁澜将断手拎起,仔细查看,它也没有挣扎的意思。
这只作为特殊药物的断手似乎来自一个六旬老人,虽然显得有些枯瘦,却给人一种力量感,在大拇指的指节处还有常年写字留下的老茧。
手腕断裂处很利落,这只手是被手术刀切断的,操刀的明显是个专业的医生。
“这家疗养院的治疗路子好像有点野啊……”
望向远处那堆还贴着封条的特殊药物药柜,祁澜将手掌轻轻放到一边,拿了一支营养剂出来压惊。
他边吃边看了眼时间,那些“医护人员”好像快从普通病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