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电转,祁澜脸上很是配合的样子:“好啊,那你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男人又瞥了一眼门口,他的脸部肌肉绷得很紧,额头上也挂着一层薄汗。
他在紧张。
祁澜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时钟上的秒针安静地一格格转动着,透过虚掩的房门,隐约能够看到外面的走廊。
男人看的好像不是时间,而是走廊。
“你出现了一些疾病,需要治疗。”男人快速说着,“现在马上告诉我你的名字。”
既然对方在急,祁澜就不急了。
“我得了什么病啊?”他满脸好奇,好像得病是件很光荣的事情一样。
“你自己没看住院规定吗?”男人不自觉拔高了音量,他的眼中露出凶光,好像准备直接动手了。
似乎是男人的声音太大,祁澜旁边的病床上,一直安静背对着他的病人突然翻了个身,露出了一张肿胀变形的脸。
那个病人的脸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脓疱。它们足有手指头大小,一嘟噜一嘟噜地挤在一起,完全吞没了病人的五官,使他的脸看上去就像一串畸形的肉葡萄。
在病人翻身的时候,这间病房好像也慢慢发生了变化,从铁栏杆外透进来的光线变暗了,墙壁上的住院规定完全落在了阴影当中。
男人低声咒骂了一句,突然以极快的速度转身离开了房间。
“不要……”
在男人走后,一道沙哑微弱的声音从脓疱深处传出,那个病人似乎想对祁澜说什么。
房间门被再次推开了。
病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色的触手从门板上收回,更多的触手从打开的房门外挤进来,每一条触手的吸盘上都长着牙齿细密尖锐的口器,黏稠的绿色液体不断从开合的口器中滴落。
黑暗好像成了某种黏稠的胶质,从门外一点点渗入,膨胀,占据了整个房间。
祁澜的眼睛睁大,目光沿着那些触手一路往上,他看到了一个披着白大褂、由无数肉瘤构成的躯干。
每一颗肉瘤上都睁开了一只眼睛,它们似乎感受到了祁澜的注视,同时调转方向,看了过来。
祁澜立刻收回目光,额头直冒冷汗。他突然觉得自己旁边的病友长得还是很符合大众审美的。
眼角余光里,一个脖颈拉长、由无数肉块构成的护士推着爬满黑色触须的医用推车,紧跟在触手后面走了进来。腐烂的碎肉不断从它的护士服下面掉落,拉长的脖颈上吊着一颗灯笼样的肉球,那颗满是褶皱的肉球已经凑到了靠门的病床前。
祁澜看了会儿才意识到那颗肉球上的褶皱里都是护士的眼睛,只是它的眼睛太小了,看起来就跟一条缝一样。
披着白大褂的肉瘤来到了病床边,似乎在细细观察脸部被脓疱挤满的病人。
“你的状态看起来并没有变好。”它说。
与让人头皮发麻的外表相比,它的声音却是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温和。
病人发出微弱的声音:“你们……会遭报应的……”
“看来你需要更有效的治疗。”医生说着,位于白大褂顶端的肉瘤看向了护士,“给他加大药量。”
护士点点头,这个动作让它的脖颈有了大幅度的摆动,几乎让祁澜担心它的头会掉到病人的脸上。
推车上的黑色触须似乎也是护士的一部分,它们从车上卷起一个装着红色药片的透明药瓶,递给了医生。
“滚开!”病人发出怒吼,“你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治疗!!”
他的怒吼很快被“嗬嗬”的声音取代,医生用触手从脓疱里精准地找到了病人的嘴,另外两条触手拧开药瓶,将一整瓶药片全部倒进了病人的嘴里。
在病人痛苦的干呕中,满是触手和肉瘤的医生转过身,几十双眼睛一起看向了祁澜。
祁澜额头青筋狂跳,他在脑海里快速计算了一下从医生和护士手中逃走的概率和吃药后不死的概率,最后决定老实吃药。
“医生……好?”
他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最真诚的笑容。
肉瘤发出了笑声:“不用强迫自己,我知道你们眼中的我和她是什么样子。”
“我是一个由各种触手和肉瘤构成的怪物,她是一个脖颈细长、由无数碎肉构成的怪物,对吗?”
祁澜愣住了,他的目光落在视觉疗养区的住院规定上。
出现幻视现象是正常的,视物情况和医护人员存在差异……是指这种情况?
但医护人员……真的可信吗?
“你生病了,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只是需要治疗而已。”医生听起来并不生气,安慰道,“你看到的和真实的并不一样,吃了药后,你就能看到真实的世界了。”
肉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有点气恼地说道:“我才不是怪物!”
肉瘤上的眼睛安抚地看了护士一眼,护士没有再说话,黑色触须将另一瓶药片递给了医生。
和他们让人暖心的对话不同,祁澜看到自己的那瓶药满满当当,红色的药片看起来都快将瓶子撑裂开了,比那位病人的药还多了接近一倍。
“为什么……我的药这么多啊?”眼皮直跳,祁澜脸上的表情快绷不住了。
“你的情况更严重一些。”医生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不要讳疾忌医,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如果你触手上的嘴巴没有冲着我流口水的话,这句话可能会更可信一点。
祁澜紧闭着嘴,他现在是真的怕这瓶药会把自己直接吃死。
僵持之间,旁边病床上传来病人声嘶力竭的声音:“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