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心情不错,就不和对方计较了,毕竟奴契给出来了,那五两银子可要孙麻自己补上。
就是不知道他这个背了一屁股赌债的人要上哪里找那五两银子了。
按了血手印的奴契被折好小心放进袖子,洛长松心情放松的走在街上看着叫卖的小摊。
周围的一切都很质朴,同样的,烟火气也很浓重,走着走着,洛长松发现前面聚集了一群人,周围的人小声交谈,隐约还有啜泣声。
这是怎么了?
洛长松走上前去一看,原来这里是张贴告示的地方,还没看到告示,他就隐约确定了告示的内容。
无他,周围或愤怒或抽泣的话语中都夹杂着几个词。
“刚交过。”
“收成不好。”
“怎么活……”
果不然,抬头一看,那告示洋洋洒洒一大片,只有一个核心内容。
北方胡人挑衅我大庸已久,大庸脸面如何能被那些低等的异族挑衅?我们伟大的皇帝决定和对方开战,加收赋税三成,为我大庸起兵讨回脊梁。
打仗,加收赋税……
洛长松没说话,站在人群里感受着周围低迷的绝望,只觉得心脏抽痛。
百姓不懂,当官的还不懂吗?
三月前,他还在京都时,北方胡人根本没有胆子犯边,因为镇守边疆的是大庸的是用兵如神,让胡人的闻风丧胆的虎策将军——洛玉柏。
可笑的是,新帝还未登基就想方设法把他爹急招回京,甫一登基就是抄家问斩。
大庸先祖是靠枪杆子打的天下,最怕后人效仿,为此朝中一直重文轻武,就那么几个能用的武将几乎都是他爹的嫡系部下,全被抄了个干净。
如今想来,能用的怕是寥寥无几。
胡人今年敢犯边,想来也是听说了中原朝中的局势。
况且,这征战何须临时加收赋税,还是三成!
前些日子秋收完毕才刚交完税,大部分百姓一年到头能留下的粮食不过刚刚够一家人勉强果腹而已,哪里拿得出那么多?
要打仗不是有备用军需吗?
要是说刚收上去的粮食没进储备府库,那又是进了谁的口袋,这些人……
还真是作孽啊。
洛长松有些无力,他现在没本事管这些,除了在心里愤懑不平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连自己的家仇都难以为报,说来说去只能寄希望于将来。
“大人!我家真的交不出了大人,您看,能不能宽限些……”
突然爆发出来的哭泣喊叫打断了洛长松的思绪,扭头一看,是个背着小孩的老妇,对方身上的补丁一层接一层,苍老的脊背微微佝偻着,背上的小孩也是瘦瘦小小、脏兮兮的一个。
此时老妇正擦着眼泪坐在地上哭嚎,带着一丝希望去拉衙差的衣袍。
“干什么你!”衙差嫌弃的踢开她的手,抖抖裤腿,“这是上面的意思,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可别怪我没提醒,要是交不够,那就只能那壮丁抵了!”
周老妇的哭声顿时变大,哀凄不已。
告示上要求两天后统一征税,要是交不够税就要用家里的壮劳力去顶,怎么顶?
无非就是上战场或者当苦力。
看她那么大年纪还一个人带着个瘦脱了相的小孩,明显是家中没什么壮劳力的。
再顶出去一个,怎么活?
周围的呜咽太过绝望,洛长松闭了闭眼,狠下心抬脚走开。
原本的好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尽管知道加收赋税不过是这个时代百姓常常遇到的事,可洛长松依旧没什么概念。
直到亲眼所见,才明白史记里寥寥几字的话语有多么无情残酷。
街上的烟火气似乎也随着那纸告示消散许多,洛长松打眼望去,周围的人面上都带着些哀伤认命的麻木。
时间过得很快,此时已是日暮西沉,洛长松思绪飘飘荡荡,很快就走到了街尾,前面的小巷只有个摆摊的老人,老人倚在墙边睡觉,旁边的旗帜上大大写着两个扭曲的字。
“卜卦。”
洛长松瞧了两眼,不怎么感兴趣,也没什么心情,意兴阑珊的走开。
他从不信这些。
刚转身,后头的小巷里就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呼喊,“救命啊小兄弟!”
要是喊卜卦算命,洛长松绝对不会理他,但是喊救命,即便那声音懒懒散散,洛长松还是停下了脚,转身看过去。
他不说话,那老头也不尴尬,他挠挠乱糟糟的胡子,冲洛长松招招手。
洛长松想了想,还是走过去蹲下,“何事需要救命?”
打结的胡子绕住了手,老头有些尴尬的把自己的手指理出来,声音有些飘忽,“老头子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要是小兄弟不管我,我怕是要饿死在这里了。”
洛长松看了他一会,脸上慢慢扬起个浅淡凉薄的笑,“与我何干?”
老头胸有成竹的靠在墙上,半眯着眼看他,“你会给我吃食的。”
他这话说得绝对,倒是让洛长松有了点兴趣,“为什么?”
老头嘿嘿一笑,伸手指指自己旁边悬挂的布幡,“你给我一顿吃食,我给你免费卜一卦,怎么样,划算不?”
洛长松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是划算。”接着甩甩空荡荡的袖子,“不过可惜了,我没钱,除了这身行头,一个字儿都抖不出来。”
老头却不慌不忙,打量洛长松一番后说道 ,“没钱也无妨,我瞧公子印堂发亮,周身贵气萦绕,定非池中之物,一顿吃食,日后公子飞黄腾达,还怕还不起吗?”
洛长松听了这话,没什么表示,只是起身拍拍衣袍,多的没有,两馒头他还是给得起的。
“好,那我便去给你寻些吃食。”洛长松起身,在附近的小摊上买了几个馒头,又要了一碗热汤端回来。
老头接过食物,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不一会儿就把馒头和汤消灭干净,他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然后正襟危坐,从身后拿出一个竹筒,里面插着几根竹签。
“公子,伸手。”老头说道。
洛长松依言伸出手,老头便把竹筒递给他,“随意抽出一根。”
洛长松晃了晃竹筒,抽出一根竹签,上面刻着一些晦涩的字。
端详了一下,看不懂,鬼画符似的。
老头从他手里抽出签子,眯着眼看了许久,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公子,此卦象大凶又藏大吉,你命中有大劫,却也有机缘,你心中所念之事,困难重重,但只要熬过这一关,往后便海阔天空!”
洛长松皱了皱眉头,“就这?这也太笼统了,套狗身上都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