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公子从小习武,怎么可能被押在囚车两月就死在半路?
让他熬不住的不是流放路上的苛待,而是酷刑过后伤口发炎感染带来的高热。
唐林生诊脉诊得很准,洛长松这身体确实不像活人。
一股子骚气的味道从公子哥□□传来。
洛长松垂眸看着吓得闭上眼的公子哥,低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讽刺又绝望。
他居然因为这种被逼到绝境都不敢还手的废物而死,真是倒霉透了。
洛长松抓住脚边的刀,利落的送这位上了路。
鼻腔间满是力竭后血管爆开的铁锈味,最后的力气被洛长松用来翻了个身摔在了旁边的地面上。
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毫不客气的冲刷在身上,身上的血迹被冲刷得干净,只剩下泛白反卷的皮肉。
“好冷。”
洛长松睁大眼看着暗沉的天空和坠落的雨幕,时间过得缓慢,他的思维随着渐渐僵硬的身体发散着。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没死,就像是想不通为什么要让他重生到这里一样。
为什么啊?
为什么上辈子好不容易要开启新生就死了?
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受苦?
说不害怕是假的。
活在法制社会的人再怎么疯癫,也会害怕这种残酷疼痛的杀戮。
上辈子的洛长松还有八天就过二十岁生日了,他刚还完债,计划里,他过完生日就开学了。
算算时间,要是没发生意外,今天他应该做了一桌子好菜,给自己买个蛋糕许愿,明天就可以按计划去上大学。
温热的水流顺着脸颊滑落,还没落下就变得冰凉粘腻。
洛长松呼吸虚弱急促起来,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
纷杂的记忆在脑子里扑腾翻卷,让人抓不住,疼痛,害怕,饥饿……记忆一点点倒带,埋了十几年的爱被翻找出来,模糊泛黄的母爱拖着他艰难的挣扎了十几年。
但那点微薄的爱在四岁时破灭了,继父拿到给母亲的赔偿金后就露出了最丑恶的嘴脸,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到还完债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在希望破灭后还来到这里受苦。
短短七天,囚车,被卖,疼痛,饥饿,被杀,脑子里多出来的记忆像是恶鬼一样纠缠着他,那十六年的爱意和温暖和他毫无关系,刻骨的疼痛和绝忘却甩也甩不掉,死死困住他。
他像是误入歧途的求愿者,追求爱与温暖对他来说似乎像是普通人求仙问道一般困难,好不容易摸到了,还败在了飞升的雷劫下。
“好疼啊妈妈。”
“我不想死的,但活着好难啊。”
大雨冲刷着世界,地面上的血迹都随着雨水落入土里,除却地上横躺着的人,一片干净。
廖坚顶着满脸的水找过来时,看到的是地上刀疤男的尸体,他皱着眉顺着被踩倒的草丛一点点摸找洛长松的踪影。
傍晚下大雨的山林中一片昏暗,廖坚身上就一件没来得及换的无袖褂子,树旁肆虐生长的野草毫不客气的从裸露的皮肉上划过,带出丝丝缕缕的红。
终于,他在一片略空旷的泥地看到了倒地不醒的人。
前天还和他说笑耍赖的人带着满身的伤,衣襟大开的躺在地上,狰狞的伤疤趴在苍白的皮肉上,随着凸起的肋骨起伏出弧度,浑身浑身上下只有那张被大雨冲刷得发青的脸是完整的,像是具躺在乱葬岗的艳尸。
廖坚走过去,单膝跪在地上把人抱起来,温热的手指覆上脖颈,那单薄的皮肉下,脉搏微微跳动着,缓慢无力。
廖坚松了口气,把洛长松腹部的伤口用衣服裹好,背着人快步往山下跑去。
山中地势崎岖难行,下了雨更是湿滑不已,但廖坚没有放慢速度,毫不在意的大步跑着。
奔跑下,他体温慢慢升高,两人紧贴的地方却还是一片凉,洛长松已经开始失温了。
这背的是坨冰吧。
廖坚烦躁的咂嘴,停下脚步,把洛长松的两只胳膊圈子自己脖子上,垂落的手掌顺着宽松的领口塞到了褂子里。
那手冰得廖坚打了个哆嗦,不敢多耽搁,大步向山脚跑着。
夜色慢慢浓重,呼啸的风雨声里,廖坚看不到前面的路,只能一只手拖住洛长松,摸着四周的树干往下走。
“上辈子欠你的,下次再嫌弃老子,老子就给你拎山里丢咯。”廖坚滑了几次后,疼得咬牙切齿。
天边轰炸的雷声响起,刺目的闪电晃着眼,村里的狗被吓得嗷嗷叫起来。
廖坚却是开心,顺着狗叫声走向村子,踩到村里平坦的小路时,廖坚松了口气,照着记忆里的路线摸黑大步跑向唐林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