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少卿。”她声色无波道。
“适才的事原是我照顾不周,我保证下次不会再让类似的事发生。”崔宴川在她低头打结时说道。
“少卿言重了。”
“你可知邢娘子为何针对你?”
花半夏顿了顿,她大体知道原因,却不太方便说出口,一时怔然望着崔宴川。
“因为嫉妒。”他竟直言不讳,“不只邢娘子,这府里许多人皆知晓我的心思,花小娘子难道看不出来?”他目光灼灼,直勾勾望着花半夏。
她倒还不至于迟钝到感觉不出,只是这份心意她却无法回应。
“我心悦你。”崔宴川声音微颤,正色说道,“我恨自己未能早一点信你所说,恨不得那个陪你被通缉、被追杀的人是我。”
他热切地望着面前的女郎,渴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却听她轻声言道:“少卿错爱,恕我无法回应。”
崔宴川的心忽地沉了沉,缓了几息方道:“是因为……你仍旧忘不了九皇子?”
崔宴川早看出花半夏与裴璟霄的关系非比寻常,也清楚裴璟霄身份暴露后二人的疏离乃至决裂。
不管花半夏是否愿意接纳自己,他都想提醒她,裴璟霄并不似看上去那般单纯寡言,羞于见人。
他看不透这位九皇子,但凭他和花半夏身份之悬殊,花成梁案造成的隔阂,以及裴璟霄隐瞒、欺骗花半夏的行径来看,此人绝非良配。
花半夏摇了摇头,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崔宴川:“这便是你那日所说的要事?”
“不全是。”崔宴川默了两息,道,“大皇子叛逃了。”
花半夏一愣,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
崔宴川道:“薛庭章是先皇后之兄,大皇子的亲舅父。彼时太子位迟迟未定,薛庭章纵虎袭君案正是在此情形下发生。”
花半夏听他说着,神色慢慢僵住,心里某个可怕的答案呼之欲出。
“你想必已猜出薛庭章的意图。”崔宴川道,“他只是为大皇子谋划,而猛虎袭君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
“你当众揭穿薛庭章,令其被捕入狱,不难想见下一个暴露的恐怕就是太子裴璟云本人。所以,不日前,太子在其党羽掩护下连夜逃往北境。昨日朝中传出消息,裴璟云勾结北辽军,意图逼迫圣人让位于他。”
*
巷口,花半夏从马车上下来,身上仍裹着崔宴川那件披风。
从崔府辞出来时,崔宴川原本要送她回来,被她拒绝后坚持让小厮驾他的马车将花半夏送回。
她下车回家的一幕落在乌桕树后一名玄衣男子眼中。
他薄唇紧抿,似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骨隐隐泛白。
*
暮色渐深,裴璟霄在白家楼喝得酩酊大醉。
松烟苦劝不住,反而几次被他轰了出去。
好不容易挨到裴璟霄同意打道回府,结果途中他又吩咐马车拐上了一条新路。
不多时又喊停,将随从尽数赶走,独自踉跄着冲进了一条陌生的巷子。
松烟到底放心不下,远远缀在裴璟霄后面跟随,直到看见他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院门。
直至看见来开门的是花半夏,松烟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如今花半夏已经恢复身份,从此再也不必畏惧敲门声。
看见裴璟霄站在门外的霎那,她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闻见他身上浓郁的酒气和桂花香,她手臂往前推了推,本能地想关上门。
可惜已经晚了。
裴璟霄臂力极大,蓦地将门撞开,花半夏身子便不由自主一个趔趄。
下一瞬,她被拦腰捞起,反身抵在门后。
花半夏试图用力推开裴璟霄,无奈二人力气相差悬殊,她此举非但未能把人推开,双手反被裴璟霄擒住,按在头顶。
她一愣,内心浮起惊愕与恼怒,不意却对上一双湿漉漉、委屈巴巴的黑眸,霎那间被一种熟悉感觉包围,终是忍耐地脱口:“殿下醉了。”
“你去崔府了。”他声音低闷,眼尾似乎更红了。
“是。”
“崔宴川对你说了什么?”
“与殿下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