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公公挂着满身的鸡粪,看见花半夏,皮笑肉不笑地拖着长音,阴阳怪气道:“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新上任的夏坊长,好大的官威,吓死咱家了!”言罢脸色骤变,冲绑江晓生的太监扬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
鞭子抽打皮肉的声响清晰又刺耳。
花半夏手指暗暗捏紧,另一手一指被鞭打的江晓生问廖公公:“他犯了何罪,要遭此殴打?”
“冲撞上司,妨碍办案。” 廖公公慢条斯理道,“夏坊长刚不是都看见了?怎么,想护短?”
花半夏道:“廖公公误会了,只是这孩子体弱多病,经不起这般殴打。夏某这厢替他给廖公公赔个不是,能否恳请公公网开一面?”
廖公公边冷嗤边剜了花半夏一眼,“夏坊长要面子,咱家便不要了?对长官不敬,理应受些教训,学学规矩,日后才会晓得该怎么做事。”最后一句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眼睛直勾勾盯着花半夏。
死阉人!
花半夏心里暗骂,但内务府的地位远在五坊之上,连史总管见了他们都要矮一头,何况是她。
当下花半夏暗暗咬紧牙关,退到了一旁。
不多时,眼看江晓生被打得劈开肉绽,姓廖的却毫无叫停的意思。
照此下去,即便人不被打死,也要成半残了,须得想个什么法子救救他才好……
可是怎么个救法?
能搬的救兵如今只剩下史总管,而他又去了御史台,暂时还顾不上这里……
花半夏飞快转着念头。
距她所站之处不远有一笼斗鸡。
鸡笼是金色的,里面的黑斗鸡毛色油亮,形体壮健,乃是圣人的心尖宠金乌将军。
花半夏盯着那只鸡心念一动,继而不着痕迹地挪到鸡笼跟前,拔开笼门的同时,轻声发出指令,趁无人注意,蓦地将斗鸡朝廖公公扔了过去。
金乌将军训练有素,得到指令迅速向目标发起攻击,利爪扒住廖公公的衣服,对着他一通狠抓猛啄。
毫无防备的廖公公立时疼得吱哇乱叫。
抽打江晓生的两名小太监俱是新得了提拔,才来到廖公公身边做事的,故而并不识得金乌将军,一看这情景,立刻就松了手里的鞭子,冲上前去挺身而出,英勇护主,生怕错过了这表忠心的大好机会。
他们朝着金乌将军又捶又打。
但天子的斗鸡也非寻常之辈,一面闪转腾挪,一面还不放过攻击目标。
最后两名小太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斗鸡从廖公公身上拉开。
一名小太监抓着斗鸡,举手便要往地上摔。
花半夏看出苗头,一个箭步上前,急声厉喝:“放肆!打伤圣人的金乌将军,该当何罪?”
一语唬得那名小太监当即被烫着似的撒了手。
不只他,花半夏话落,包含廖公公在内,在场的三名太监全都一脸懵。
廖公公一手捂着被斗鸡抓花的脸,一手哆哆嗦嗦指着花半夏:“夏荔,你、你此言当真?”
适才这只对他大不敬的斗鸡居然是圣人最爱的金乌将军?
廖公公一脸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凯旋而归般在地上溜达的黑鸡。
刚才只怕被鸡给啄了眼,根本没顾上细看,眼下一瞧,此鸡黑中带金,即使刚被拔掉了一撮毛,依然不减威武雄健,可不正是圣人的爱鸡?
廖公公一下子腿都软了。
花半夏还故作惊悚道:“廖公公,你好大的胆子!金乌将军乃圣人至宝,平日无端少根毛圣人都要降罪,廖公公竟然纵容手下肆意打杀,伤了御鸡,该当何罪?”
廖公公被她问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地为自己开脱:“是你们禽坊没看管好,让它随便跑出鸡笼,谁能想到它会无端袭击本官?”
“廖公公官威不小,连圣人的金乌将军都想关起来,你们可都听清楚了?”花半夏目光向周遭扫视了一圈,那儿站满了围观的禽坊众人。
他们看着自己人受欺负,早都憋了一肚子火,此时好不容易见坊长扳回一局,无不暗自称快,当即争先恐后地点头附和。
花半夏又道:“此事禽坊有目共睹,廖公公的意思是想找圣人评评理去?”
廖公公畏惧伤了御鸡,真闹到圣人那,非但讨不到半点好处,多半还会面临一场训斥,甚至责罚。
他混迹宫中多年,本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听见花半夏这话,当即放下身段,将花半夏单独拉到一旁,轻声细语道:“适才都是一场误会,夏坊长多担待。咱家观御鸡不过是受了点小伤,听闻夏坊长驯术高明,又精通医理,想必不几日便能养好?”
“这个嘛——”花半夏表情为难地望向江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