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大周宫中五坊从未有招募女驯师的先例,若要参选宫廷驯马师,她还需改扮男装。
她的人皮面具乍看是个相貌平平女子,若要改成男子相,只消稍加装饰即可,于是她又买了一片覆着黏胶的八字须。
最后她想到螭奴倘若知晓她要进宫,定会加以阻止。
可她别无选择。
无论是为了复仇,改变处境,还是不继续拖累螭奴,她都必须要跨出这一步。
为了堵住他的嘴,花半夏决定干脆给他来个先斩后奏。
等她拿到坊使的任命,生米便已煮成熟饭。
*
于是四月初一这日,她借口出门买些私人用品,来到街头,先找个无人处偷偷粘上胡子,早早便来到坊使选拔的指定地点。
御马坊在那边清出了一块空地,四周拿护栏围起,护栏外一座高台上坐着三名官差。
据坊使介绍,他们是今日负责考核选拔的三位考官。
坐在正中间的年纪稍长者,是御马坊的刘坊长。他左侧是内务府的监理王公公,右侧则是一位身形白胖、锦衣华服的中年人,是万生坊的副总管,姓钱。
三位考官旁边还站着几名役吏,周围则挤满了一层层看热闹的百姓。
“在下是参选人,劳驾,请让一让。”花半夏一边拨开人群用力挤向前方,一边粗着嗓子说。
人群闻声顿时为她让出一道缝隙,随即她便同其他三十余名参选者一起站到了前排。
前方的护栏内拴着一匹骏马。
此马体型高大健壮,四条腿高挑、细长,通体毛色乌黑油亮,一看便知是西域品种。她父亲从前在西市马市上教她认过。
一通鸣锣过后,只听那名坊使说道:“此马名叫黑风,乃西域进贡的名马,可惜性子极烈,至今尚未被驯服。今日便作为考题,考查诸位参选者。”
他说话间,后台两名坊使已经整理好了号牌,开始让参选人抽取。
花半夏抽到了十九号,是中间靠后的位置。
黑风果然是一匹非比寻常的烈马。比赛开始后,按抽取的号码上场了十三四名参选者,接连有好几位都被它摔下马背,其中还有人伤得不轻。
更多人则连靠近它都困难,遑论驯服。
其余参选人瞧见这情形,纷纷都犯了怵,不少人当场决定退赛,最后坚持未走的仅剩下四人。
之前抽的号码也乱了。
坊使见状,索性冲余人问道:“你们四个谁先来?”
话落,一名五短身材,体型健壮、结实的年轻人抢先上前:“在下薛洋恳请一试。”
此人瞧着相貌平平,打眼一看,属于扔在人堆里很难被认出的那一路。
唯有一对上扬的眉眼浓墨重彩,仿佛有人用多了墨画上去的一般,显得生硬又傲慢。
得到许可后,薛洋自信满满地翻入围栏。
结果才一靠近,黑风立时发出一声暴躁的嘶鸣。
此后随着他不断试图上前,黑风或侧身躲闪,或扬蹄反抗,搞得薛洋好生尴尬。
几次后,他终于瞅准时机强行跨上了马背,凭着强劲臂力,勒住摇摇晃晃的骏马。最后他呆在马背上的时长比之前所有参选者都久。
场外传来一片叫好声。
随之而来的,却是黑风跳腾、摇摆,更加暴躁地反抗。
薛洋此时腾出手,抽出腰间的马鞭,狠狠抽打在马头、马身上,试图让黑风遵循号令。
鞭子抽打在骏马的皮肉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与此同时,马儿亦发出声声惨烈哀鸣。
若换做寻常烈马,经此驯导早被打服了,而反观黑风,挨了一顿鞭子,反而较劲般愈发狂躁,蓦地高高一跳,扬起前蹄,险些将薛洋直摔下来。
薛洋手、腿并用,一面拉紧缰绳,一面紧夹马腹,终得以幸免。
怎料下一瞬,黑风突然毫无征兆地侧身就倒,看样子竟是要原地打滚。
幸而薛洋眼疾手快,及时跳到了一旁,否则即使人不被踩踏,压也要被这匹马压死了。
眼看黑风再次朝他压下,薛洋就地几个翻滚,仓惶起身,狼狈地逃出赛场。
黑风打完滚站起身来,仰着脑袋一通嘶鸣,像在宣告胜利。
已经翻到护栏外的薛洋见状,灰头土脸地冲三名考官抱拳道:“薛洋献丑了。”
三名考官却相视点了点头。
刘坊长道:“此马乃御马坊的老大难,你驯不服它本在情理之中。
旁边的钱副总管紧跟着笑眯眯附和:“刘坊长所言极是,适才薛洋驾驭黑风在所有选手中最久,足见驯术不俗。”
话落,薛洋神色亦为之一振:“钱副总管、刘坊长谬赞。”
刘坊长颔首在案头的纸张上画了笔什么。
一时坊使又问场下:“还有谁想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