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那么悄悄。是爹娘问我,要不要成亲。”
银环治好了花满楼的眼睛,是整个花家的大恩人。而对于花满楼本人来说,只有银环这一个选择,银环就是那个最正确的人。
花如令是过来人。他明白感情这件事无法强求。不是那个人,再美再好也是错的。是那个人,即便是错的也会是对的。
花夫人对银环再感激不过,更不论花满楼自小深受苦难又偏偏懂事乖巧得不像话,最叫她疼惜宠爱。小儿子要的东西她恨不能都捧到孩子面前。如今孩子能够得偿所愿,她亦宽慰欢喜。
他们的意思是由着他们,要大办就风风光光办。要不想,就一家人吃个饭做个见证。
不是要大张旗鼓做个面子上的光,两个孩子一个都别委屈了。他们只是想着,若孩子们需要愿意,他们一家人做见证,举行个仪式,表明两个孩子以后一生一世相互扶持,白头偕老。
而且这世道他们这样的总归会辛苦一些。他们做爹娘的帮不上大忙,总也不能再拖后腿。只怕孩子们有顾虑不好同他们提起,他们便先提出来,好叫孩子们知道他们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想他们将自己过好过得高兴就很知足了。
花满楼算半个江湖人,瞧瞧那一天到晚不着家的陆小鸡。若是花满楼一生不成亲,那在江湖里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二人在一起,总难免有些闲言碎语。而若是他们二人广而告之嫁娶成亲,那究竟谁嫁谁娶,花家还要不要在本地立足。银环当然可以一年里装那么几天,忍一忍也就是凡人百年匆匆一生了。
但这样下来花满楼难道就肯么。成亲本是为了不叫银环受委屈,若反而叫他受了更大的委屈,岂非本末倒置。
他与银环是要一道执手未来的人。银环爱穿怎样的衣裳爱怎样打扮都是银环高兴。但银环出门玩耍不介意被不知晓的陌生人误认女子是一回事,为了所谓凡俗颜面要他装作女子妻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银环便是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子,爱美丽服饰,爱美食玩闹,但他不应该为这些就被迫失去展现另一面真实的可能。
他不能失去选择权,不能失去真实的模样,他有很多面目不能被强迫单一伪装。他应该是完整的自由的,喜爱不能成为被禁锢的理由。
花家两位长辈正是多思多虑细细掰碎将各种可能都考虑了,才同花满楼说清楚,将事情交给两个孩子自己来选。
花满楼将爹娘的意思仔细说给银环听。
银环一直听着,只翻身趴到花满楼怀里,却没有应声。
花满楼搂住他单薄的肩头,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他踌躇片刻,温声问:“你会喜欢吗?成亲不成亲,对我们之间不会影响任何东西。若是觉得为难,我们便一直同现在一样。而你若是在未来莫一天有了别的想法,也只管告诉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什么选择都没有关系。但是银环,你要记得告诉我。好么?”
银环紧抿着嘴唇,他似是想开口,可嘴唇张合半晌还是发不出声来,只能用点头回应。
他伏在花满楼怀中,脸颊轻轻蹭过对方的面颊颈侧,胸腔的震动鼻尖的呼吸身体的温度,同步,交融,复纠缠。再没有比对方更密不可分的人,爱欲在此间如潺潺溪流,绵长而不知尽头,尽管没入水中也只会被温沉之感包裹,不至于冰冷无可喘息。他永远有探出头去的能力不至于没顶窒息,也尽可以选择沉没入溪流。那温沉的水流沉沉浮浮,由他飘起又落下,不论是浮出水面时衣袖地拉扯还是没入时身体被侵阻,力道都是轻轻的,如同花满楼的留恋与不舍。
只是存在,而非阻止。
他从来不曾阻止银环去追寻想要追寻的一切。
“花满楼,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妖精在成为妖精的那一刻开始族群就失去了意义,我从成为我的那一刻开始就只有我自己,无有血脉之说。但是,我想到如果是和你一起被你的父母家人所容纳祝福,好像也会很高兴。我想想看……”
“……拜了天地爹娘,你在这尘世间所有人的眼里就理所当然属于我了。名分不名分说起来有些空荡,好像都是给别人看的。但若是在你身上刻下我的名字,而认识你的人见到你便看到了刻在你身上的我,我会觉得高兴。”银环略抬起头,趴在花满楼胸膛上瞧他,“那么花满楼,你呢,你愿意吗?与我缔结契约,从此以后,命运勾连。到那时候,你便是反悔了,我也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会被我装进小瓶子里。我不像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银环无意识地拨弄花满楼的眼睫,有些痒。花满楼双手揽着银环的脊背,只稍显忍耐地略微仰了仰头,也不见他躲避,只是眨眼。
“是,你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妖怪,所以要记得将我的小瓶子打扮得舒适美丽一些,毕竟我要住很久很久很久。你也要与我住在一处的,得和心意才好。”
若心漂泊,天地亦为囚笼。若心安宁,方寸即是寰宇。
你是自由的,而我很明白,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