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裁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芍礼回过神，转头见他正小心翼翼地整理她背篓中因走路颠簸互相勾住的枝条。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神色认真的陆裁风，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能用。”

“那发生什么事了么？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所以啊，无论是想到植物染，还是怕浪费苦荞粑粑，都是符合情境的联想，而此时此刻，没有上下文，陆裁风当然猜不透自己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了。

更何况，能不能猜中她的心思只是后话，整场辩论的焦点，其实应该集中在陆裁风为什么要猜她的心思上。

“陆裁风，你上次说，来这里是想采样旋律吧？”

“嗯，你还记得？”

语气中怎么似乎带着点惊喜。季芍礼无语，这都记不住，难道在他眼里自己是七秒记忆的笨头鱼不成？

“那你已经完成工作任务了吗？”

陆裁风已经收回手，重新调整了一下背篓在肩膀上的位置，继续往前走去。“没，再等几天。”

季芍礼不了解音乐行业，不知道采样旋律是个什么流程，但理论上来说，应该就是录下自己想要的音色或者旋律。可从他来了到现在，从来没见他拿出什么录音设备过。

再等几天，想必只是托词。

哎，怪只怪这个娱乐圈太残酷。

不然，他何必时不时出现在自己身旁，何必请自己做饭搭子，何必借口帮忙照看露台隔三差五给自己发消息，又何必舍身当肉盾替自己抵挡蜜蜂的毒针呢？

正如此前推断的那样，无非是为了和自己合作，借时尚圈曲线救国，从而在娱乐圈翻红吧。

想到这里，季芍礼忽地发现自己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怅然若失，她吓一大跳，来不及深思，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了陆裁风三步远。

陆裁风：“……？”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幽幽地问：“你心情不好，问题出在我身上？”

季芍礼连忙摆手：“不是，怎么会，你能有什么问题？”

“可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季芍礼哑口无言。

依她的性子，此时两人应该开诚布公了。毕竟想红又不是什么不齿于人的事，在商言商更能让这场合作实现双赢。但又担心自己戳穿他的巴结会让他下不来台，反倒惹恼了他。

她反反复复话到口头又憋回去，却冷不丁听见陆裁风弱弱开口：“如果我有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眼前的男子不知何时向自己靠近了一步，渐渐又化身为那只犯错求轻罚的金毛，季芍礼心脏瞬间像被提起。

就像美国那位室友，嘴上虽然说着狗子滑跪的表情都是为了迷惑主人，实际上还真下不去手。此时的季芍礼，想起往日与他接触时，他流露出的温和友善、细心绅士，内心竟莫名扛起了珠穆朗玛峰般沉重的负罪感。

不管陆裁风语气中的楚楚可怜，是否只是迷惑，好让她心软之下满足他所求，总归是只委屈巴巴的金毛，何况不久前还因为她的失误，成了蜜蜂小狗！

眼看就要抵挡不住内心的自我谴责，季芍礼索性咬咬牙来了个竹筒倒豆子：“陆裁风，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想和我谈合作？”

“？”

“其实也有道理。如果你的音乐作品暂时不能出圈，也没有影视作品找你当主角，的确挺难翻红的，所以你想走时尚路线翻红，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

“这很正常。现在有很多毯星，已有没什么代表作但凭借活动或街拍造型出圈的带货好手，还有隔三差五拍杂志的时尚icon式明星。在我看来，这都是工作，没什么可置喙的。”

“……”

“所以，其实你可以直接和我谈合作，毕竟公事公办的话，你也不用这样……唔，这样勉强自己讨好别人了。”

“……”

“我都知道的，娱乐圈和时尚圈其实都差不多，我也很讨厌那些阿谀奉承、勾心斗角、曲意逢迎的事，我觉得你应该也不喜欢这样吧。”

陆裁风几乎要笑出声，忍不住又往前一步，想看看季芍礼的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你觉得我在讨好你？”

不然？

可又不能昧着良心说不是。

季芍礼一窒，只好神色认真地盯着陆裁风解释：“如果你觉得这样说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但是相信我，我绝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陆裁风简直要拍手叫好。

他又迈出一步，径直欺到季芍礼面前，微微垂下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直到她似是终于意识到两人此时的距离有多近，猛地偏过头去。

陆裁风这才好整以暇地挺直背脊，饶有兴趣地追问：“那你说说，我什么行为显得像讨好别人，我以后注意些，毕竟我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想看起来像个为了争名逐利委曲求全的小人。”

……

看看，果然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