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瞪口呆，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卜方正站在自家阳台上，灯都没开，奸笑着呼唤自己。

“……”

季芍礼一个头两个大地挂断电话，下一秒，听到卜方自以为小声地喊着陆裁风的名字，还疯狂冲他挥手。

“知了，我可以也叫你知了么？”

陆裁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季芍礼正在脑海中草拟八百字的道歉稿，想替人来疯的好朋友向陆裁风道歉，此时听到陆裁风的请求，只好胡乱应道：“你都思考起名与实的哲学问题了，爱叫什么叫什么。”

她想告辞回去，哪知一个转身，发现身边的陆裁风，不知何时早起站直了身子，正也蹦蹦跳跳地冲对面挥手，口中嚷个不停：“知了的朋友！你好！我也是知了的朋友！”

……

行吧，确实是喝多了。

酒果然是个危险的东西。

——

回到家中。

卜方已经蹬蹬蹬跑到楼下客厅，正叉着腰站在沙发前好整以暇地逼问，“说！你怎么又三更半夜跟陆裁风在一起！”

季芍礼立马抄起个抱枕按向一脸猥琐的卜方，“给我闭嘴！”

“诶诶诶，我只不过陈述了一个事实，又没添油加醋发散开来，凭什么让我闭嘴呢？”卜方甩开抱枕，重新凑到季芍礼跟前，活像只上蹿下跳的猹。

“你还想怎么发散？”

“很多方向啊，比如你们婚房的喜床要选哪款经典设计，比如你们的孩子几岁能学会喊我干妈，比如要是我让你陪我出去旅游，他眼巴巴求你别走，我该不该大发慈悲放他一马……”

“……”季芍礼气极反笑，“你都不知道他是黑是白，是圆是扁，就这样把你最好的朋友随便拉郎配了？”

“……你说的对，是我疏忽大意了。”

季芍礼冷哼，“算你识相。”

“等等！我又想了一下，我没有怀疑他不是好人，就是因为我对你的道德水准和识人本领有着清楚的认知，我本着对你的信任，知道你不会与人渣为伍，所以，你不能污蔑我随便拉郎配！快向我道歉！”

季芍礼忽然站起来。

卜方一脸惊恐，“救命啊！打人啦！”

“我改个门锁密码，警察抓不了我。你继续嚎。”

“……这更可怕了，对不起，我错了知了姐姐！你不能随便改密码，短短一串数字，可是你向我敞开心门的证据！看在小的辛辛苦苦把你的屏风和钓鱼灯运过来的份上，饶了小的吧！”

季芍礼这才注意到沙发后边的屏风和边上新装好的落地灯。

屏风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后面的博古架，成了客厅新的背景墙。宣纸罩的钓鱼灯从圈椅边上优雅地探出一道妙曼的弧度，在充满四平八稳直线条的客厅中增添了一分灵动。季芍礼按下开关，暖黄的柔光洒在背后屏风中金箔点出的松枝上，仿佛有风拂过，簌簌飒飒，明灭可见。

“嘿嘿，好看吧？”

听出好友语气中的洋洋自得，季芍礼失笑，“好看，谢谢圆圆。”

“怕你等太急，就抓紧抽空先给你把屏风送过来，还不是怪你，都不回我信息，总不能让搬运师傅跟我一起傻站在门口吧，只好直接进来了。哼，换做平时你不在，我才不会随便进来呢。”卜方勾勾手指，“觉得好看就说说你们俩怎么回事。”

“……”季芍礼扶额，无奈道：“没怎么回事。”

她将帮忙浇水的事、今天的热搜还有方才常衡透露的内幕复述了一遍。

“原来真相是这样，陆裁风也太惨了吧……等等！我有你家门密码也就算了，我们什么交情，可陆裁风，竟然就这么轻易把自己家密码告诉你了！你还跟我说没怎么回事！”

季芍礼一愣。

“无话可说了吧。”

“说不定是他临时改的密码，等过几天回来就改掉了呢？你的关注点能不能不要总是跑偏。”

“……也有道理。不管了，反正你睁大眼睛，我走了。”

卜方品尝完当季的新瓜，味甜多汁，心满意足地离开，徒留季芍礼一人坐在沙发上。

她盯着窗台那盆芍药，想起自己刚收到这盆花时的嫌恶，嘴角不由绽开一抹浅笑。

忽然，这抹笑容僵住。

季芍礼陡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丝毫没想起系统这回事。

然而，一旦意识到错绑在两人之间系统的存在，即使此时听不到它的电子语音播报，可它的存在感依然越来越大，仿佛一个膨胀到随时都可能爆炸的氢气球。

倘若陆裁风一切友好和关切，都只是为了夺回系统的伪装呢？

一股难明的寒气冷不防从季芍礼脚底升起，丝丝缕缕钻进她的心口。

她不由自主地紧紧箍住抱枕。

新添置的屏风后，欲盖弥彰地露出一角博古架。季芍礼眉头不禁皱成川字。片刻后，她点开手机，重新检视秋冬季生产和明年春夏季设计的各个时间节点。

季芍礼，你要做的工作，可是堆积成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