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轻欲从座上起身,找机会和那个男孩搭话,方逾仙却抓住了她的手,阻止她起来。她警惕的目光跃向了朝他们殷勤走来的人,“狄谷来了。”她疾声道。
楚怡、雷尘也都如临大敌般盯着来者。
狄谷手上捧着黑漆丹匣,双目和善地望着他们四个人,他笑道:“你们炼制的丹药,皆是不可多得的上品。能够炼制出这样好的丹药,可见山息门并非什么小门派,各位真是深藏不露,太过谦逊了。”
秦轻道:“谬赞了。不知丹药是否可以归还给我们?”
狄谷道:“我正要和你们说这个。我看中了你们炼制的丹药,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你想用什么和我们交换?”
“进大洽前,你们对我说,你们是被骗到这里来的,我可以帮你们找到那个冒充我的骗子。还有,我记得你们提到了要找赤蕊灵珠,这是你们的法宝吧?那个骗子抢走了你们的法宝,你们想找回来。只要找到骗子,不就找到了你们心心念念的法宝了吗?怎么样,这个买卖,很划算吧?”
方逾仙道:“你记得还挺清楚的,这么快就理清了头绪,好像故意在这儿等着我们。”
狄谷道:“方姑娘,我是聪明人,只要稍微微想想,便能弄清楚你们的意图了。你们要和我做这个交易吗?”
秦轻道:“这似乎不太对等,三枚上品丹药,换取这么大的帮助……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么?”
“我就一句话,你要不要和我做这个交易?”
狄谷说的是“你”,不是“你们”,他的话是针对秦轻说的。
秦轻迟疑了一阵,道:“你怎么找到那个冒充你的人呢?”
“今夜子时,我在金照殿等你,你一个人来,我保证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狄谷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但他认为秦轻的回话等同于默认答应了这笔交易,他留下这段话便抱着丹匣走了。
楚怡在旁边安静了这么久,等狄谷走了,她立马急哄哄地跳出来叫道:“师姐,你真信他的话呀?连我都能看出来,他肯定居心不良,没安好心!”
雷尘道:“楚师姐,我们还是少说两句吧,你忘了我们来此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了?”
楚怡道:“找到邈邈仙人和唐阿丁,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雷尘差点没昏过去,他捂着脸道:“不是啊,楚师姐!最重要的是找到秦师姐的法宝赤蕊灵珠,那可是师姐最重要的东西啊。”
方逾仙握紧了秦轻的手,然后她缓缓放开,“决定好了就去,去时小心些。”她的声音里没有起伏变化,唯有看向秦轻的眼眸里隐藏着她纯粹的关心。
秦轻道:“我心里有数。天还没黑,离子时还有好几个时辰,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去问问那个孩子,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
楚怡和雷尘不懂秦轻为何执著于那个孩子,他们劝阻的话还没出口,秦轻已经向着那一桌的人疾步而去了。
雷尘打趣道:“真是稀罕,师姐像着了魔,她还叫我不要多管闲事呢!”
楚怡道:“不许这样说师姐,你才着了魔。”她别扭地转过头,向方逾仙道:“你……你不跟上去看看吗?刚才你怎么也不劝一劝秦师姐?”
方逾仙向楚怡投去淡然的一瞥,道:“我相信她。”
秦轻的身影在席间轻盈穿梭,离她想接近的人越来越近。但老天似乎有意让事情不得顺利进行,她一过去,那个男孩突然向另一个方向跑走了。
秦轻追着他跑到了酒楼外面,拐了几条街道,他们一起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男孩站在墙下伤心地哭了起来。
秦轻慢慢靠近男孩身后,她俯下身轻柔地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道:“你为什么哭?”
男孩转过脸,满脸都是泪花。他抽噎道:“我找不到阿姐了。”
“阿姐?你是和你姐姐一起来的吗?”
“不是,阿姐是两年前被仙师带走的,她生了很重的病,仙师救活了她,就带她回大洽了。仙师给了我一张符和一笔钱,让我来大洽和阿姐团聚。”
“你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来这里?”
“一开始是我一个人,路上我遇到了其他获得过仙师救助的人,他们也要去大洽,我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你的家人呢?”
“和姐姐得了一样的病,死了,他们没能等到仙师的救助。”
男孩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秦轻摸了摸男孩的头,柔声安抚道:“这里这么多人,你一时没看到你阿姐也很正常,我陪你再去找一找。”
“找不到了……”男孩滴下了更多的眼泪,“我问了蒲杏姐姐,她说姐姐获得了恩赐,去了永乐仙境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恩赐?”秦轻想起银霜带走的三名弟子,心里有了不好的揣测,“你知道永乐仙境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不知道,但阿姐应该会很幸福吧。蒲杏姐姐告诉我,永乐仙境是一个美好、快乐的地方,那里永远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也不会感到痛苦和寒冷。”
男孩描述得越是美好、不切实际,秦轻越是感到可怕,因为世间并不存在这样的地方。她由此想到了另一种糟糕的后果,但她不忍心对这个孩子实话实说。她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尽力微笑着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豆子。”
秦轻蹲下身,平视着这个悲伤的男孩,她用温暖的声音说道,“不要哭,即使阿姐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我是你们仙师的客人,我在宴席上看到你一个人跑了出去,我有点担心你,所以才会跟过来看看情况。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就让我带你回酒楼吧,那里有很多好吃的。”她递上一只手,等待他的回应。
小豆子盯着秦轻伸过来的手犹豫了一下,他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眼中扑闪着泪花。
“大姐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