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呵”地一笑:“可一眨眼就十七年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谁知走了没两步,他们忽然听到门外又传来年轻人刻意压低音量的说话声。
“照哥!照哥,不就一把雨伞你至于吗?”
“对啊,玉米粒那可是一个能把人肋骨活活打断的壮士啊!就这几滴雨,还能把她淋出毛病来不成?”
“要我说,咱们这么巴巴地从学校里溜出来,跑到这荒郊野岭送伞,指不定人家三好学生还给甩脸子呢。”
“山猪你闭嘴,来都来了。”最后是高照低声斥了一句,结束了这场苍蝇嗡嗡般的聒噪。
伍港一中的校霸三人组走到霞山墓园门口,其中两个骤然刹住脚步,仿佛原地石化成了两尊雕塑。
高照:“……爸。”
李万兴:“……爸!”
校霸三人组中的最后一个满脸疑惑:“爸爸?”
…
许晓芊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自从爷爷住院,奶奶和爸爸每天轮流去医院陪护,妈妈还带着弟弟留在外地看病,就没人有空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至于胡家人——准确来说是胡锐锋他妈,被伍港区安全署一句“家务事”给打发回去之后,好像也只顾着照料胡锐锋,竟也没来找许晓芊的麻烦。
至于当爹的胡耀祖,明明两个儿子是双胞胎,他却只对卢炯烽比较上心一些,对胡锐锋的态度则不咸不淡,标准的甩手掌柜作风。
这些天,每当许晓芊下楼时,她都忍不住看向那天中午戴玉粒翻过楼梯扶手的位置。
从胡锐锋被甩到灶台上的前一刻开始,那个位置的天花板下方,就忽然出现了——
一顶猩红色的尖顶帽。
许晓芊起先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结果从安全署回到家一看,她吓得心头狂跳:尖顶帽依然飘浮在那里。
察觉到她的注视,那顶帽子还特地摇了摇自己帽尖顶端缀着的小毛球,就像是在跟她打招呼一样。
之后这三四天里,尖顶帽还是晃晃悠悠飘浮在原来的位置,没有丝毫变化。
周二晚上,李娇娇带着儿子许函鼎回来了。
许兴邦在医院守了老父一整天,又被催去交了一大笔住院费,回到家精疲力竭,连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结果他才刚刚沉入梦乡,就听见一声凄厉得刺耳的哭嚎:“啊!啊啊啊!”
正是他们许家的那一柱宝贝香火,不知道为什么刚进了家门就万分惊恐,放声尖叫起来。
李娇娇既要安抚儿子,又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住,母子二人连同行李全部跌成一堆,半晌都挣脱不起来。
许函鼎嚎得更大声了,活像一头驴被拉进屠宰场,立刻就有人要扒他的皮一样。
许兴邦吓得猛地弹起,整个人一骨碌滚到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额头还撞上了床头柜,当即隆起一个红肿大包。
“吵什么呢?李娇娇你个败家娘们会不会带孩子?”他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趿拉着拖鞋,捂住脑袋往外走。
“许晓芊!死哪儿去了?赶紧下来帮忙看着你弟!”
回应他的,却只有楼梯拐角处,阴暗角落里蓦然响起的一记古怪笑声。
“嘻嘻。”
听着像是个陌生小女孩的声音,许兴邦一下子汗毛直竖:“什么玩意儿?谁啊!谁躲在那儿?”
他扯着嗓子大喊,试图给自己壮胆,可惜尾音已经忍不住开始发抖了。两条腿也跟着抖,就这么几级楼梯,都只能战战兢兢抓住扶手往下挪:“老,老婆!晓芊!你们在哪儿,快来救……”
前方忽然变得一片漆黑。
“嘻嘻,是我们呀——”
“是我们回来啦——”
“爸——爸——”
两双血淋淋的小手从黑暗中探出来,死死扒住了他的脸。
与此同时,李娇娇坐在行李堆里,抱着发狂大叫的许函鼎,同样抖成了筛子。
大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怎么也打不开。电灯一直“兹拉兹拉”闪烁着,忽亮忽灭,楼上还突然传来了她丈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鬼啊——”
李娇娇也吓得尖叫起来,哆嗦着抱紧了儿子,手上却蓦地一阵剧痛。
她低头一看,拼命护在怀里的命根子,这时候正恶狠狠咬住她左手尾指,用力到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响声。
“鼎鼎,快松开,是妈妈呀!”李娇娇痛得眼泪直掉,还是跟往常被儿子撕打一样,不忍心去掰他的嘴,只能小声哄着许函鼎别再折磨自己。
耳边却又倏地吹过一股寒气。
“他说有鬼,是在……说我吗?”
李娇娇不敢转头,连话都说不出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儿子。
而原本还一脸狰狞恨不能将亲妈手指头咬下来的许函鼎,忽然睁大了眼睛,缓缓松开嘴——并且越张越大,几乎将嘴皮子抻到了极致,眼珠子也瞪得快要脱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