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华景看了一眼明曦,又看了一眼画像,而后抬手将那画像重新卷了起来,语气颇有些玩味:“我的书房,旁人轻易进不得。”
“皇家有云,后宫不得干政,我自幼耳濡目染,向来是不许后宅女子入议事之地。”
说到这里,穆华景忽然想到他府中也从来没什么后宅女子,不过他仍旧觉得明曦能随意出入他书房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明曦能在书房陪他、为他磨墨,还让他停下手中事务为她作画。
听起来像是他被狐狸精迷昏了头。
明曦抿了抿唇,她当然知晓穆华景在惊讶什么。
他不喜旁人入书房,除了不喜后宅插手政事外,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就是他这人领地意识极强。
他的领地,向来不喜外人踏入。
书房,毫无疑问是他的私人领地。
不过先前穆华景将她捧在心尖上时,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
于她而言,莫说什么去不得的私人领地了,若说穆华景是她的私人所有物,他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但此时显然不合适给他解释得这么细,明曦避重就轻道:“大约是那毒性使人盲目,做出了不和规矩的事情。”
这句话显然没有说服穆华景,但他也不打算细究,相比之下,他觉得明曦此时的神色与态度更值得他探究。
“你心悦我?”
他问得如此直白如此淡然,就如同在问她吃饭喝水了没有。
明曦一怔,本想说“没有”,又觉得自己那点道行在穆华景面前恐怕不够看的,便心一横,索性直言道:“殿下龙章凤姿,我又同殿下朝夕相处,若说心中半分波澜也无,只怕无人相信吧?”
说罢,又表明自己的态度道:“殿下放心,我知晓一切都是情势所迫、逢场作戏,若日后时机合适,殿下修书和离,我绝无异议。”
见明曦利落的想要同自己撇清关系,丝毫不拖泥带水,穆华景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他顿了顿道:“依皇兄所言,我前些日子我对你袒护非常,闹得京中人人皆知,若刚成婚不久便和离,只怕皇家颜面有失。”
这些话让明曦有些诧异,这是不和离的意思?
还未等她细想,就听得穆华景继续道:“更何况,母后对你很是满意,府中上下你也熟悉,若你安分守己,尽心侍奉母后、尽心打理王府,秦王府保你一世无忧倒也无妨。”
说罢,看着明曦微蹙的眉头,穆华景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也省得母后三天两头催我成婚。”
言下之意,便是明曦能安安心心过好日子,他也省事。
这于明曦而言,也不算坏事。
毕竟若是她与穆华景和离,秦王府她定然是住不得了,若是继续住在京中,不明真相的众人只会觉得她被秦王厌弃,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只怕她日子不会太好过。若是她离开盛京去往别的地方,她一独身年轻女子,又带有大量钱财,不论去何处都是被人盯着的一块肥肉。
明曦很快做了决定,对穆华景道:“一切听殿下安排。”
穆华景略一点头,觉得明曦乖巧懂事,是秦王妃合适的人选。
他不介意对她好一点。
既然决定让她继续做这个秦王妃,那有些事情还是要同她说清楚:“那毒药来得蹊跷,这两日我便动身回边关查清此事,你留在京中打理王府上下,母后那边不知晓真相,若是问起,还需得你掩饰一二。”
明曦点了点头,将他说的话一一应下。
不知不觉就到了用晚饭的时辰。
太后今日一整日在宫中都无比忧虑。
她这小儿子前些年来常居边关,她想往他身边塞人都没得法子,这会儿好容易有一个他自己喜欢的,出身低些她也认了,可成婚第二日他就要丢下新媳妇继续回边关,这可让她怎么抱大孙子?
这小儿子怎么这么不开窍?
可急死太后了。
太后思来想去,觉得穆华景还是没有感受到温柔乡,便让身边的掌事嬷嬷出宫一趟,去秦王府送一壶暖身酒。
掌事嬷嬷忙不迭去了,将那壶酒郑重地交到秋嬷嬷手中:“太后娘娘说了,这酒暖身也暖情,务必交给殿下。”
秋嬷嬷一听便知这是什么,她还不知晓穆华景打算动身回边关一事,心道就小夫妻在府中蜜里调油的模样,还需要这劳什子玩意儿?
不过这到底是太后亲口吩咐下来的事情,秋嬷嬷不敢怠慢,晚饭时,那壶酒便摆在了桌上。
明曦不饮酒,穆华景若非宴会,也不饮酒,因此这酒出现在饭桌上着实突兀,秋嬷嬷特意解释了两句:“殿下,这是太后娘娘特意着人从宫中送来的暖身酒。”
秋嬷嬷怕冒犯,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以为他二人一听便知这是何物。
可秋嬷嬷哪里想得到,穆华景于情事上就是一个愣头青,明曦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乖宝宝,哪里见过这些手段?
二人听得是“暖身酒”,又是太后所赐,压根儿就没往别处想。
一想到自己不日便要动身去边关,明曦要在京中独自应对种种琐事,到底是有些委屈她,穆华景便为二人各斟了一杯酒。
明曦也只当为他践行,即便她不会喝酒,却也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一杯酒入口,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辛辣,反倒更偏绵软甘甜,仿佛一股热流,从喉间一直滑落到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