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她的手脚绑了起来,用棉布塞紧嘴巴,推进棺材里。
没错,是装着我妻子遗体的那口棺材。
那时候她好像想说什么,嗓子里一直发出凄惨的嘶鸣。
我想,一定是在求救吧。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太害怕了,害怕她漂亮的脸蛋流满泪的样子,更害怕那里面妻子苍白如纸的脸。
恐惧占据了我的大脑,驱使着我迅速合上棺材盖。
回过神时,棺材已经被我牢牢钉死。
她的声音逐渐变弱,终于,完全没有了动静。
我趴在棺材上,想起她平时尽心照顾我们夫妻二人,想起她曾为腿脚不便的我制作拐杖,想起她才只有20岁的年纪,忍不住大哭起来。
我发誓没想过杀害她。
她是那么好的女孩啊,像天使一样。
谁叫她发现了妻子死亡的真相。
——埃德加·爱伦·坡《木偶庄园杀人案》
可能的话,我这辈子都不想提起这件案子。
每当想起其中细节,都令我毛骨悚然,凶手的残忍令人发指,动机又是那么无理。
原来人性可以黑暗到这种程度。
作为笔者,创作时不可避免地会将主观思想融入其中,最终呈现的作品都带有艺术修饰。
但这件案子,我会尽量客观地还原它的真相,以示对逝去生命的最大尊重。
遗体发现时,已经白骨化,躯干埋在土里,还有半个头颅露在外面。
四肢散落在森林各处,野兽的撕咬让几处指骨都无从寻找。
受制于当时的技术,法医的尸检并不面面俱到,但即便如此,也有一百多处伤痕。
死者为女性,年龄约13岁,死亡时间约为5年。
初步推断生前被砍断四肢,埋在土中,只留头部在外,被丢弃在森林中。
无法动弹的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有人施救上,最后因失血过多而死。
凶手给她的伤口做了包扎和凝血处理,死亡的等待异常漫长。
——埃德加·爱伦·坡《迷失森林》
警察怎么还没发现?
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只找到遗书却没有发现遗体?
我可爱的妹妹到底在哪?
伪装自杀,实则离家出走了吗?
不是啊……
她就在这里,一直和我在一起呢。
快点发现啊!
遗书是伪造的,仔细看就知道吧!
你们快看呀,这面墙,它的颜色不比其它的白吗?
咚咚——
听,这个敲墙声音,不对劲、很像中空的对吧?
对、明白了吗?
饭桶!都是一群饭桶!
先前塑成雕塑的女人和我毫无社会关系,你们没发现倒是情有可原。
这次都降低难度了,献出了我最爱的妹妹……
为什么没有人发现这么伟大的艺术呢?
啊啊啊啊!!
我最懂事最贴心的妹妹!
对不起!
对不起!
我竟然把麻醉剂和毒药弄混!
真是该死。
藏在墙里箱子中,你会窒息死的吧?
啊,活活饿死也说不定呢。
——埃德加·爱伦·坡《复活节连环杀人案》
……
江户川乱步合上了最后一本推理小说。
这些故事他都亲身在小说世界中经历过。
情节和推理逻辑已经烂熟于心,时不时还是会去翻看。
爱伦坡的异能“莫格街的黑猫”,会将人带进自己的小说中。根据小说的主人公“我”的不同,在小说中扮演的角色也不同。
侦探、凶手、警察、助手……
这些角色,乱步也都体验过,也无一例外地,成为了最了解死者和真相的人。
小说里的世界是怎样的世界?
他问爱伦坡。
真实存在的世界。
所以,会不会有人意识到,自己是小说里的人?
而你突然间发现。
有人作为你的死者,在你的笔下不断死去。
……
雨势突然间大了起来,伴随着一道炸裂的雷声,整个城市陷入了黑暗。
公交站旁的路灯骤然熄灭。
芙瑞西娅一瞬间抱紧了身体。
“啊,好像停电了,应该是刚才的雷击中了电路吧。”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对方没有回答,五条悟转头去看。
这才发现,她已经不在身边。
在这一片漆黑的地方,跑到哪里去了啊?
的确什么都看不见,但正因如此,光才格外显眼。
芙瑞西娅向着对面走去,那里亮着很小的、荧光黄的光,独属于糖果的光。
“上次你也是这么杀害我的吧,但上上次却抓住了杀我的犯人……你到底是谁?不,我到底是什么?”
“不要……我不想再被谁杀死了……”
当她向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了震惊,是超级罕见的珍稀物。
以往,无论多么棘手的案件、穷凶极恶的罪犯,他都能胸有成竹地面对。
那一瞬间,那些案件在脑海中迅速闪回。
见过她无数的死状、为她的死查明真相、让她得以安息……也曾亲手抹杀过她。
「带她离开这里」
“但她不属于我们那个世界,会引起蝴蝶效应,甚至改变原有的历史。”
「即便如此也要做」
迄今为止她经历了多少次人生,却一次都无法善终。
继续待在这里,只能接受命运的循环。
她跨过了积水的马路,朝着黑暗中那一点点光明跑去。
她无数次怀疑过自己的决定,质疑过改变原有历史的正确性。
但始终感谢名侦探用尽办法将她带离了那里。
无论她卷进怎样离奇诡异的案件,最后名侦探一定会查明真相,给她一个公道。
无论死在黑暗里多少次,最后的光明都由他来赋予。
对他的拥护,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有着不可置疑的正确性。
“乱步先生,晚上吃棒棒糖不好的哦。”
“你不懂,这种糖会发光,超实用!”
她到达了马路对面,刘海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流下,却笑得更加阳光灿烂。
“果然是乱步先生!又在吃棒棒糖了,会蛀牙的哦。”
看吧,超实用的。
或许在璀璨的霓虹灯下,它的光芒黯然失色,你也不会注意到它。
但无论你需不需要,它就一直在那里。
芙瑞西娅看着那一点荧光。
这道光什么时候就在这里的呢。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无论它处在光明或黑暗中,我一定一眼就能看到它。
每当它出现的时候,总会很安心,涌现的喜悦也难以言喻。
我总是能十分放心地朝它走去。
那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他是世界第一名侦探啊。
我陷入黑暗的世界里,唯一的名侦探。
“鼻音好重,被欺负了吧。”他的声音响起。
她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好像是我的问题。嗯……虽然知道是我的问题,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啊,没办法拒绝任何一个人。虽然我是没感觉,但他们好像十分介意。”
“那是既定的规则,不是告诉你顺其自然嘛。”
所有的变化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是唯一的意外。
但他也从来没有后悔,只是,稍微有点不服气而已。
“我老有种感觉,再顺下去就要发生小说里不允许的NP剧情了……”
“话说回来,乱步先生,你和哥哥都知道的对吧?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诅咒吗?”
“那些话不能在这里说,你也不要多想。”
江户川乱步咬着棒棒糖,撇过头道:“他们对你是一方面,你自己有没有产生过规则外的想法?”
“比如说,对谁突然间心动,觉得谁很特别……之类的。”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的灯便都亮了起来。
两人也在此时发现,五条悟、夏油杰和灰原雄正凑在他们跟前,均露出十分期待答案的表情。
芙瑞西娅往后大撤了一步:“你们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啊!”
五条悟双手插兜:“你才是突然间不见了好吗?”
“小娅,刚才的事对不起,我误会你了,还说了那么重的话,真的很对不起。你是个很好的女生,我们都知道的。”灰原雄首先道歉。
“刚刚听乱步的话,我们推测的应当在理。虽然现在无法得知真相,但我还是要先向你道歉,对不起。”夏油杰说道。
芙瑞西娅立马摆手:“没有没有,好像我才是应该道歉的那一个。”
五条悟烦躁地咂了下嘴:“你们不是已经退游了吗,怎么又掺和进来了?我历时一周的计划通呢?”
夏油杰和灰原雄肩并肩,抱胸看向这个半夜溜进别人家的贼猫。
即使是受到了她的诅咒(可能)影响,也还是过于变态。
如今还在大言不惭。
而且杰之所以这些天感到疲惫,都是因为他用术式限制了芙瑞西娅的小章鱼,否则有它在,他的贼猫计划也不可能得逞。
“灰原。”
“在。”
“揍他。”
“我也这么想。”
三人随即揍成了一团。
芙瑞西娅不禁笑了出来。
要说谁比较特殊,大家都各有各的特点,很有趣啊。
江户川乱步捏着下巴,眯眼端详着几人,突然间想出了个好主意。
“时机正好,他们都在,你也好好回答一下刚才我的问题吧。你到底喜欢谁?”
乱步的话刚落音,那边的群架立马停止,三人回过头来看着她。
颇有种只要她回答了其中一人,这场战斗就会持续更久的感觉。
芙瑞西娅汗颜。
乱步先生,别拱火呀。
“那我也来反问,如果所谓的诅咒解开了,你们还会喜欢我吗?”
三人:侧目,看天。
“真到那个时候,你也一定会明白自己的内心。只需要遵从自己的意愿便好,我们也一定会祝福你。”闹剧结束,夏油杰认真说道。
“嗯!我们就算不成,也一定会是好朋友!”灰原雄也附和道。
“不对,她要是对别人有意思,那和我亲得难舍难分算什么?”只有五条悟永远破坏气氛。
杰:“……”
“算她贪吃小馋猫啊。”
毕竟是你送上来的,还不许人家吃吗。
“没错没错!现在的年轻人思想都很开放的,那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啦,和真爱无关。”灰原雄轻咳了一声,略感尴尬道,“我知道的哦,从高专起就经常有女生口嗨说,五条学长超适合一夜情,毕竟光脸和身材就赚回来了。”
悟:“……”
要不我考虑一下转职牛郎(?)
芙瑞西娅汗颜。
你们好像说得太过了。
我们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啊。
就在此时,几人的手机同步响起。
【您关注的小说《五条少爷说除了钱和身体什么都不能给我》有更新~】
存稿箱定时发出来了。
几人点进去看了一眼,却发现小说右上角赫然标着“完结”二字。
“完、完结了?”
“嗯。”
“这么快?”
“写到后面很难受,而且最近心里也莫名堵得慌,想给自己减负,就完结了。”芙瑞西娅叹了口气,“不过,我有好好写结局哦,不是乱写的,我自己还挺满意的。”
“有点对不起七海编编,本来说好写长篇的。”
“没关系,七海经常被作者鸽,一定不会在意的!”灰原非常爽朗地表示。
呜呜编编你好惨。
几人走进了街角的咖啡店,阅读着小说最后的结局。
前面讲了什么来着?
哦,是揭开了悟和奈奈的过往,同时丰富了禅院娜娜的故事,又在最后留下悬念,夏油杰有可能会对女主不利。
就一章,要怎么讲完这么复杂的故事啊。
……
距离她搬到夏油杰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每天都在吃他给的药,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原先的状态,也很久没有出现过胃疼的症状。
他果然是天才啊,医好癌症肯定能得诺贝尔奖吧。
美树奈奈从厨房里盛出了一碗枇杷炖雪梨,最近天气干燥,他的工作又十分耗神,清肝明目也是好的。
“已经煮好了,可以喝了……夏油先生?”美树奈奈转身去看,却空无一人。
奇怪,刚刚还在沙发上坐着的。
只有手机还遗留在原处。
而手机也在此时响起。
看备注似乎是他一起做研究的同事。
“夏油先生,你的电话?”她拿起手机,走上楼,但他似乎也不在卧室。
手机铃声持续响起。
路过阁楼的楼梯时,一阵风吹过。
她抬头向上看,只见那里亮着灯。
又去工作了吗?
他平时除了工作,最多的时间就是待在阁楼上,也不让她进,说是有危险的化学药品。
她顺着楼梯走上了阁楼,那里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站到门口,就能闻到刺鼻的药水味,这里的温度也比普通的室内要低许多。
她握着把手,准备推门。
“奈奈。”夏油杰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美树奈奈一惊,转过身。
“怎么上来了?”青年的语气依旧温柔。
“雪梨炖好了,想叫你去喝。”奈奈将手机给了他,“有你电话。”
“辛苦奈奈了。”夏油杰轻轻抚了抚她的脸,“这里以后还是别进了,里面有很多化学药剂,有些轻轻晃一下就可能爆炸。”
美树奈奈撇嘴,转身下楼,“你把那么危险的东西放家里才有问题吧。”
“没有,我举个例子。”身后的夏油杰说道,又迅速转移了话题,“好香啊,你放了枇杷吗?”
“不愧是医生的鼻子。还有枸杞、桃胶,对了,枇杷的核我给它挖掉了,好像是有毒的,是叫氰苷……”
夏油杰打开手机,收到了一封加密邮件。
是美树奈奈的身体检查报告。
他看着上面的数据,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在喝雪梨汤之前,他也给美树奈奈盛了一碗。
“会不会太甜了?我下次少放点冰糖吧。”
“好。”青年淡淡应了声。
碗里仅剩下一点糖水,美树奈奈倒在沙发上,陷入了沉睡。
夏油杰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好好睡吧。
·
另一边,五条悟正开车全速赶往夏油杰的家。
禅院娜娜的话让他十分在意,便让身边的人去调查。
五分钟前,他收到了结果。
“少爷,查到了!”
“夏油先生确实有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友,两人从高中就相识,大学毕业后一起去了国外。半年前,该名女性病逝,自此,夏油先生在学术界销声匿迹。三个月前,夏油先生突然回国,之后便找到了奈奈小姐。”
“我们还查到,他在国外消失的那段时间,通过非法渠道得到了许多人的血液数据,一直在做心脏相关的血型匹配的组织配型。想必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配型,才会回国。奈奈小姐会定期献血,应当就是那里流出去的。”
“回国后,他又通过医院的关系,拿到了奈奈小姐的病例资料,奈奈小姐因为身体的缘故,做了心脏检查。通过心脏的数据,他这才完全确定,奈奈小姐就是他要找的人。”
“奈奈怎么会去医院检查心脏?”
“少爷……”远山司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奈奈小姐,已经胃癌晚期了。”
……
五条悟咬着手背,靠在方向盘上,眼圈肉眼可见地泛红。
笨女人。
生病了就别乱跑啊,否则又哭着喊妈妈的时候,谁给你唱那么奇怪的摇篮曲啊。
居然还瞒着我。
简直笨死了。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做你一辈子的小白脸,你高兴了就让我陪睡,不高兴了就晾着我,让我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高兴就好。
你快接电话好不好。
……
好冷。
好冷。
这里是哪里。
我又掉进了冰水里吗。
为什么动不了?
白发少年从远处朝她游来。
……原来是做梦啊。
怎么又梦到过去的事了。
说起来,我就是在这个瞬间喜欢上你的吧。
我从来不后悔遇见你,但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这样做。
光线在眼睑处汇集,她睁开了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以及刺鼻的药水味,想说话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下个瞬间,也立马意识到,身体完全动不了。
突然间陷入了恐慌,挣扎着想要逃离。
“醒得这么快?看来待会要给你加大剂量了。”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自己躺在手术台上,颈部以下失去了知觉。
旁边的手术台上,也躺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
青年穿着手术服,正在着手准备医疗器械。
美树奈奈的瞳孔猛烈收缩:“你要做什么?我没听说要做手术啊?谁给我签的同意书?”
“她又是谁?”
“奈奈,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说着。
“我不是五条家的孩子,亲生父亲也不知道是谁。五条家为了掩盖家丑,封锁了真相。从我记事以来,世界就是灰色的。比暴力更可怕的是冷漠,我饿了或是冷了、高兴或是烦恼,没有谁在意过。我的一切成长和成功,都显得毫无意义。”
“同学们也因为我的阴沉而远离。但她不一样,尝试接近我,关心和鼓励我,给予我的成功以肯定,照顾到我每一点情绪。奈奈一定很能明白吧?没错,就像冰冷的世界里唯一的温暖。”
“但是这样的她,却有着先天性心脏病。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发过誓,让她长命百岁,就是我的人生目标。努力学习,选了医学专业、读研读博,做研究,只想让她在我的身边哪怕多待一刻。”
“可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奈奈,只有你能救她,把你的心脏给她,好吗……我不想失去她。”
美树奈奈眸子里的震惊逐渐转为了愤怒,“开什么玩笑!如果我没醒来,你是打算就那样挖出我的心脏吧,在我还没死的时候!现在又跟我卖什么惨?”
青年的表情趋于平静:“我也是没办法。本来,心脏是在人死亡24小时内取出最为合适,时间拖得越长细胞就死的越多。她的病情太严重了,还是减少风险比较好。”
“没关系的,奈奈,我会好好麻醉,一点都不疼。”
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颊,美树奈奈愤恨地转过了脸。
“我的心脏才不会认可!会在她的身体里一直诅咒你,生前是、死后也是!”
青年笑着收回了手:“你的心脏被我养的很好,一定也很感谢我。”
一瓶药被放在了她的旁边,是她平时一直在吃的药,因此病情好转的药。
美树奈奈的瞳孔猛烈收缩。
“这是为你的心脏特制的药,好让它慢慢成为更适合亚璃子的东西,现在已经完全成熟。至于你病情的好转,只是它带来的假象。你早就已经没救了,还不如把心脏让出来,至少能救别人。”
美树奈奈的嘴唇止不住发颤。
我到底算什么,被圈养起来待宰的家畜吗。
我都已经打算停下脚步,停靠在这个港湾,和这个人安稳地度过余生,到头来告诉我一切又是假的?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对我?
为什么从一开始不说明白,为什么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为什都想从夺走我最珍贵的东西?
我不是药也不是她人的附属品,我是为自己而生啊!
为什么……
我都要死了,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安稳稳地过完最后的日子……
别哭、别哭!
哭也没有人在意!
别输给这种人!
她抑制着情绪,又忽然间想起什么,冷静了下来,眸子失去了生机。
反正都要死了,病死的还是被杀的,根本不重要吧。
即便再怎么不甘心、不服气,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的我,身体就是一具空壳,装着心脏的空壳。那个药一停,两天之内就会死的。得救了又有什么意义?
逃也逃不了,怨念又不可能真的化为诅咒,那么生气又有什么意义?
平静地接受死亡吧,我想安安静静地离开。
等妈妈来接我的时候,再好好在她怀里大哭一场。
“一开始和我说明情况不就好了。死后把心脏捐给她这种小事而已。”她淡淡地念叨着,语气中毫无感情。
温热的水滴打在她的手背上,她疲惫地转了转眼珠,竟发现是他在哭。
“是啊,你一直在献血,明明和你交涉更有希望的,为什么我没有想到?人们对我从厌弃远离到虚伪奉承,恶心得令人想吐。完全没有意识到,世界上还有你这样善良的人,至少我从来没有遇到过。”
“对不起……对不起,奈奈……我必须这么做……”他跪倒在她的身前,趴在手术台上,泣不成声。
美树奈奈瞬间毛骨悚然。
他疯了吗?
夏油杰抹干眼泪又站了起来。
“其实,在回国前,我还在想用什么办法接近你,当发现你和悟分手还挺震惊的。”
“我从来没有关注过你,知道的这些年关于你的一切,都是从悟那里得来的。别看他那样,也是有写日记的习惯哦,不过只锁在自己的电脑里就是了。你看。”
美树奈奈转过脸,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机。
12月8日晴
距离得知那个女人离开,已经过去了十天。
我还是浑浑噩噩过着每一天,每天晚上都会失眠。
真是没用。
昨天是我的生日,他们给我办了成人礼,我嫌太烦,溜了出来,叫上朋友出去喝酒。
今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酒吧的员工休息室,昨天竟然睡着了。
或许是环境的缘故。
我向那里的员工提出包下休息室的要求,对方自然也没有拒绝。
一不小心脱口而出说她长得丑。
……
抱歉。
其实是和因为和那个女人有点像,让我看着就火大。
12月10日多云
在休息室的睡眠丝毫没得到改善,莫非那天只是个巧合?
12月11日晴
美树奈奈发了烧,硬要抱着我睡,到处乱摸,还说什么腹肌棒棒贴贴。
中途还发出奇怪的声音,一直蹭我,鬼知道做的什么梦……
不知羞耻!!
好吧,她只是做了个好梦而已,也没错。
本以为被这颗苍耳黏着,肯定比平时失眠地更厉害,结果却出乎意料。
我竟然睡得很沉。
上次睡着也是因为和她共处一室。
莫非是因为这个。
12月12日晴
半夜还是睡不着,听到外面争执的声音,没想到竟是她被客人骚扰。
发烧请病假要扣三天工资、上班还要被性骚扰,到底是什么工作环境!
我借机给她钱,让她跟着我。
……
因为有你在我就能睡着,这种话谁能说得出口啊!
就当是做的我小跟班呗。
我还不会压榨员工,多好。
12月17日阴
即便将那个女人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清理干净,还是时不时会想起,一想到心脏就会揪着疼,难受得无法呼吸。
我不甘心,十五年了,我为她付出了那么多,知道她喜欢蓝莓慕斯每次看到都会顺手买一块,知道她容易花粉过敏常年备着药,知道她下雨天总会忘记带伞会在她的包里提前放好……
将她的一切活成了自己的习惯,到头来却一场空。
我并不是想翻旧账,吹嘘自己牺牲了多少。
我知道得很清楚,付出的时候想着可以回报,本就太理想。
而她的选择也没有错,总不能让人家好好的姑娘,为了一个植物人终身不嫁吧。
我怨不了她,只能怨自己。
12月20日多云
她好像不止可以治好我的失眠。
只要和她在一起,我就不会想起那个女人的事;每当难受得想吐的时候,抱着她就能缓解。
我开始依赖于她,像对止痛剂般上瘾,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她在一起。
我知道不该这样,无缘无故地抱她,算什么。
12月21日多云
我不该再对她做出那种事,所以,心脏痛的时候,就割破手心。
痛苦可以用更大的痛苦盖住。
她看到我流血的手,斥责我怎么那么不小心,给我清理伤口、包扎,信誓旦旦说要替受伤的我写作业,结果被高等代数难哭。
我还是忍不住抱了她。
果然她才是最有效的。
看着草稿纸上她被折磨掉一大片脑细胞后画出的便便。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一刻,我也想明白了。
我要喜欢她。
12月28日多云
她似乎误会了什么,竟然打扮成那个女人的样子,还模仿我们之间的一切。
好不容易在淡忘的情感又被牵了回来。
我不想再回想起任何有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
我想喜欢你,只是你。
前几天发现她吃柠檬挞的时候很开心,应该很喜欢吧。
明天带她去吃。
12月29日晴
堵了三个小时的车,好不容及到了那家店,结果告诉我柠檬挞是圣诞节限定。
现在已经不做了。
不是吧?
为了让她吃到甜点的时候开心值达到顶峰,一路上我不断跟她说起这家柠檬挞的特殊之处,提升她的期待感,现在告诉我没有了?
这下是落差值大到极点了!
当时真的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还是努力撑着场面,决定用十倍的价格破例。
有钱能使鬼推磨,况且我们本来就是这家店的大股东,特地为我们做一份怎么了?
店员说,只有店长能做出最正宗的柠檬挞,但他今天恰好出差,要一周才能回来。
那也给我绑回来!
就是去挖南极石油了也给我绑回来!
我气急了这么说。
她却突然间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小霸总哎,好可爱~”
她说我可爱。
……
她说我可爱!!
≥﹏≤
1月10日晴
她的体育课选到了滑冰,说是因为选课系统太卡,一秒后只剩下了这一项。
但是她不会滑冰,体育老师的视屏教学又十分迷惑。
我带她去专业的滑冰场,请教练教她,很不幸地摔到了骨折。
……骨折的是我。
那么宽敞的地方她不滑,偏要往人身上撞,我还没好全的腿就被她撞出了骨裂。
教练也被摔出了脑震荡,一米八壮汉就抱膝盖蹲地上哭,说真的教不了。
别学了你,期末等着挂科吧。
2月2日晴
后来她也继续练习,磕磕绊绊的,也算是学会了滑冰。
期末考试那天,我也去了现场,站在终点。
出乎意料地,她领在小队的最前面,第一个冲过了终点。
那一刻,突然间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看着她奔向我,无数的感动涌上了心头,然后……
又被她创飞。
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是故意撞我的。
我们摔倒在冰面上,她抱住了我,说谢谢。
还哭了。
不用挂科,高兴坏了吧。
2月10号多云转晴
半夜,她突然间胃疼,说可能是受了凉,喝点热牛奶就好。但疼痛持续了很久,还是没有好转。
我觉得不对劲,带她去医院。
半路上她说疼痛转移到了肚脐处,又发起了烧,检查结果果然是阑尾炎。
“我不是噶的阑尾吗,不是在右下腹吗?怎么是肚子中间疼?不会手术中途发现哪个器官病变,顺便给我嘎掉了吧!快帮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