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对邢彦投怀送抱的又何止几人,不论身家地位,都比她高不少,邢大哥从未动摇过。
他及不可见地撇了撇嘴,极不情愿地吐出来两个字:“等着。”
苏旎低下头在廊下等待,她手心里都攥出了汗来。邢彦的行事风格,她实在是无从琢磨,似乎总在变化。他一把抓下自己的伪装,似乎将她躲藏起来的自己,强拉到了幕前,根本不在意她愿不愿意,为何如此。
此人不是好相与的。
不久,书房之中的人鱼贯而出,具是从武之人,个头或是高大,或是魁梧。苏旎忍不住往一边站了站,身形差距带来的心理压力真是不小。
“这位可是苏大夫?”
苏旎蓦然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她回头一看见到一位文士模样的中年大叔,面目清俊和善,有美须,手中拿着一卷书似是刚刚从书房拿出来的,正笑看着她。
苏旎点了点头,“正是小女,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鄙人杨慎思,是龙门寨的管事。苏大夫如有任何需要回头可以来找我商议,如果在我权限内的,必然尽量满足。”
山旭一撩门帘,跨了出来,似是听了一耳朵这句话,忍不住小小地嗤了一声。
杨慎思就举起手中的那卷书兜头敲了他一脑门儿,“嗤什么嗤,叫你背书你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不出来,这会儿倒是话多。”
山旭不敢躲闪,只敢缩着肩头生生受了,“哎呀!先生莫打,邢大哥让她进去呢!”
杨慎思这才转了身,乐呵呵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大夫久等了,请进吧。”
一伸手就拎着山旭的耳朵一并下了台阶。
“别在这儿杵着,我看你挺闲,跟我去做账去。”紧接着就是山旭的嗷嗷哀嚎和无力地挣扎。
苏旎看着那二人的背影都消失在院门口了,才回头撩了门帘进去。
出乎她意料之外,这间书房甚是雅致。虽然不如梦溪园中一样的奢靡,可是物件摆设无不讲究,绝难想象这会是山匪的书房,首先山匪看两大书架的书就很令人匪夷所思。
房中除了茶香还有丝悠然的沉香,以及……混合着一种奇异的,苏旎从未闻过的香气,甚是奇异。
更不要说那张宽大的紫檀木的书案,其上雕有繁复的松竹纹。这张书案怕不是要耗费两三个月制成,莫说是那前任县令陈辞的家中都不及,就是陇西的郡守李承泽的书案怕也就只能有此规制了。
邢彦悠然坐在案后饮着茶,并未抬头,也没开口。
苏旎站在房中,几经斟酌,才开口道,“商队中伤员一共一十四人,我已检查过皆是皮外伤。还请寨主不吝赐药。”
话音落下,房中仍是安静得能听到山中清幽鸟鸣。
邢彦将茶杯放下,青瓷磕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似刚听到一般,“怎么,偌大的商队由南往北,不备点伤药,要找我?”
苏旎一想到此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自己的伪装撕下,就有些气闷,本来自己这一遭出来是有计划有安排的,现在倒好,乱拳打得她不知如何招架。
她略带了些没好气地说道:“那是,谁还出门想得到自己会被打劫?”
邢彦似是愣了一瞬,嘴角忍不住勾起丝笑意,终于抬眼来看她,“这么说起来,是我的不是。药管够,回头就让杨慎思送过去。还要什么?”
苏旎一时语塞,这么容易?“要……要走行不行?”
“恐怕是不行。”邢彦的笑意未减,答得流畅。
苏旎咬了咬牙,说道:“我实在是想不通,山匪来劫持商队的用意为何?图财,为何不直接拿了货?如今扣着这两百多号人,每日可是需要不少口粮。”
邢彦似乎此时笑意才透进了眼底,微微点了点头,“你果然是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
他视线落在苏旎身上,仿佛在一寸一寸地打量她,从发丝到脚,那眼光看得苏旎心下委实不安,那眼神仿佛如手指一般将她从头轻抚到了脚。
“不如,你先说一说为何要扮作男装?”
邢彦对这个问题颇有兴趣,见她一脸的愤怒,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
“记恨我将你的小胡子拿走了?抱歉,见过杨慎思的美须之后,你那胡子实在是碍眼的很。回头让他再给你修一副,你想贴再贴上也行。”
他说完站起了身,似乎也懒得再跟她说得更多,拉开了抽屉拿出一副令牌来,巴掌大小的一块,上面栓有一根编得仔细的红绳。
走近了她身前,那距离太近,她忍不住就要往后退,却不防被邢彦一根手指头钩住了腰带,轻轻一拉,她便连人一起撞去了他胸口。
两人轻轻一撞,邢彦的眼中笑意更浓,“将这个戴在身上,哪儿都能去。”
苏旎一阵腹诽,眼睛翻到了后脑勺。
两人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阵墨香夹带着的就是这房中焚的香,一种奇异的味道,不似中原常用的香料。
邢彦系好了之后,就松开了手,头也不回的帘子一撩,就出了书房。似乎对她完全不设防,也并不管她会去哪里,干什么。
苏旎只好跟上他身后,追问道:“寨主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不知道寨主将商队扣押在此地是何目的?”
他脚步一顿,苏旎追在身后又来不及停,差点要撞上他的背,她只好站定抬头去看,恰好看见他情绪多变的脸色。
邢彦伸手捏住了苏旎的下颌,食指在她柔滑的脸颊上来回抚了抚,“你且乖生些,回头自然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