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你师兄没事么?”
章圣祥见王氏睡下了,此间没别人了就开门见山问道。
“师兄应是遭人陷害了,但是徒儿也不清楚是谁,因为什么……现如今咱们势单力薄,更是不知从何查起。”
章圣祥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平头百姓而已,一辈子行医治病,两耳不闻窗外事,顶多就是邻里之间的生老病死,生活琐事。
哪里有值当别人去陷害一说。
“你师兄个性虽说是耿直,可是人也端正,我是亲看着长大的,怎会遭人陷害?”
苏礼闻言抬头看向老人,老人的脸上满是失望和不解。
天刚擦黑不久,月亮也还没升上来,院子里除了一盏簇簇的油灯,一片漆黑。
她很是愧疚,“师兄……这次应是无妄之灾。”
想到此祸归根结底跟自己有关,觉得自己更是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去帮他一把。
“你做事那处的贵人,是不是能……?”师父瞧着她的脸色,犹豫再三终是说出口来。
苏礼垂眸,摇了摇头,“他已三日未回了,待他回来我定会找他帮忙。”
师父点了点头,“这个忙如果贵人肯帮,叫老朽给他医病一辈子不收钱。”
苏礼心下有些酸胀,又好生劝了章圣祥去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再想办法。
待师父睡下之后,苏礼换了一身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怀仁堂后门。
到得衙门前,正遇着了两位差役在门前值夜。
苏礼忙上前见礼,说要找一位彭姓的差役出来,约了他吃酒。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苏礼眼下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脸皮也就颇有了些厚度。
彭伍在衙内,还未归家,听得门前叫有人喊他去吃酒,正纳闷。出得门来,见是苏礼,一时无语。
“你可快些走吧,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他冲着苏礼摆了摆手,见了她便知这是找来的麻烦。
正摆着手,苏礼就将一袋银子塞进了他手里,他一时摆着的手都被压了住,分量不轻。
顺着就揣回了怀里,瞧着苏礼诚恳地模样,叹口气,“老弟,不是我说你,这事儿不是你好掺和的。
得了得了,你且等一等,我下值了去翠华楼找你。”
苏礼连声,“哎,哎!小弟恭候彭哥。”这才离了衙门。
翠华楼里人声鼎沸,即使苏礼现下有了些许银钱,也是包不了厢房的。
埵城里,来往当官的不多,但是有钱的商人可是遍地都有。
以至于很多物价都是高涨的,比如这席面,比如这佳人一曲,比如这跟当官的说上话的门路……
散台苏礼选了角落,避免旁人眼目关注。
彭伍换了身常服,背对着大厅坐下,直接拿了桌上斟好的酒就灌下了肚。
翠华楼的菜好,酒更好,自然也不便宜的,与别的酒很是不同,不仅回甘,还浓醇。
彭伍很是满意,再看向苏礼的时候,也觉得她顺眼了许多。
拿着筷子指了指她,“我瞧着你啊,是个憨直的。不然你这席面我可不敢来,就是琼浆玉液,我也不敢来。”
苏礼连连举起酒杯敬酒,笑言不敢当。
她其实不胜酒力,每喝一口都要在嘴里磨叽许久才吞下。
喝到最后舌头都是麻的,菜是甜的咸的都尝不出来。
待酒过了三巡,见彭伍面色飞红,眼神松散,苏礼才小心开口道,“这贺兰山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闹这么大动静?”
彭伍闻言,笑了起来,最后似乎忍不住,手指着她呵呵笑出了声,“你瞧你,这会儿又不叫师兄了?”
“要说呢,这贺生就是不走运。你说被人劫狱,走就走了。
第二日日头都升老高了,才被发现。这么好的机会,去别的地儿隐姓埋名不好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瞧着咱陈爷根本不会去追究他什么。”
苏礼闻言点了点头,又敬了一杯,给他夹了两筷子酱牛肉,嘴上说着,“谁说不是呢?”
“他跑去了山里。哎,我跟你讲,此事邪门儿的很。”
彭伍想着眯了眯眼,又觉得有些说不通,“他跑去的这山里有一处盐场……也不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堂学徒,如何翻山越岭地去插手了盐场。
你说邪门儿了不是?”
苏礼一听心下凉了半截,“盐场……?可是在那张浦的山头?”
彭伍一听就乐了。
“你也知道张爷的山头?正是那儿!
要说起来啊,这张爷就是豪爽,说是在那处建个温泉山庄,到时候请咱哥儿几个去玩一玩。
张爷还说要点了那掬春院的头牌亲去开张暖场,咱也去见见世面……”
“后……后来呢?盐场里发生啥了。”苏礼见他一聊起来就开始扯远,又给他拉回来。
“所以说这事儿邪门儿呀!”彭伍啪地一声,放下了筷子。
“要说盐场应都是登记在册的,得走官道。可是唯独这家是没在的。”
苏礼心知必是因为盐场之事暴露了。
“既然山头在那张浦名下,盐场还开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是他的能是别人的?这多明白的事儿?”
彭伍一听,连连摆手,“那不能,那不能。
你有所不知,这张爷,年轻的时候,对埵城百姓是有功的。
许多年前,咱这里也不是很太平,别说打仗了,就是山匪隔几月也会来扫一遍。”
他端起酒杯,嘬了一口,眯缝着眼待酒劲下去,才接着道,“张爷可是带了人扫过几次匪的。
要说那盐场离城里有些远,他张爷就算是八只眼睛,八条腿儿也想不到在那处去开盐场的。
再者,这盐的事儿,是要掉脑袋的,他张爷早年有功,现在有钱,真是犯不着赚这个钱。”
苏礼心说,你一人把话都给他捏圆了。他张浦犯不着,贺师兄才叫真犯不着。
再者,这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钱,是大钱。
发现了自然要掉脑袋,没发现不就行了?
可她也自知在这上头跟彭伍较个真儿也无用处。
“彭哥,您是说可是那盐场死人了?”
彭伍点了点头,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凑近了她才悄声说出来,“一十三条人命,整整。
盐场里的煮盐工匠,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