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进行第十个小时,从白天到黑夜。
顾雨霖去了趟公司大楼,又赶在凌晨返回。
“忙的话没必要过来。”唐梨非坐在板凳上,两只手抵住太阳穴往上提,眼尾被提成吊梢,“明天股东会很重要。”
她脚边放了三个空纸杯,是喝完的咖啡。
王秘书仍然陪在她身边,兢兢业业。
王逸之站在窗边,衣领敞开,举着一杯冰美式慢吞吞喝,朝顾雨霖挥了挥手。
“我现在还不能睡。”顾雨霖干脆坐在她身边,用肩膀抵住她的肩膀,“不然这一睡,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
“你每次进塔都这样吗?”
很多人因为巴比伦塔导致生物钟失调,劳累甚至失眠症可能只是影响比较小的副作用,更多会影响到精神状况。
“不。”顾雨霖摇头,“越往上,越明显。第五层未知的关卡太多,有的能提早做准备,有的想做准备也没线索。还有,你最好不要在第五层转。”
“为什么?”
“我是红名。”顾雨霖提醒她,“而你,和我一同从黑羊寨出来。你还不具备足够的实力,很容易被有心人动手。”
“那你后面会陪我一起进塔吗?”
唐梨非小心翼翼说:“你看,你还要管公司,没有时间也没精力放在巴比伦塔那里吧?”
“我已经和华总商定好后续管理的细节,未来我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巴比伦塔。”
就在唐梨非感到欣慰的时候,顾雨霖打破她的梦幻泡泡,“你爸爸只付给我救人的钱,没让我带教,也没代练。”
“我跟着你也不行吗?”
“为什么会想进巴比伦塔?”
“嗯,生活太平淡,总要找点乐子。”
“没意思。”
“那你呢?”
走廊白墙上装有一台简约的电子时钟,秒针针摆转过一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那天我爸非要开车送我去大学报道,路很远。”
所有人都问她为什么要报考外地,她用大城市好学校当理由堵住他们的嘴。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座大学是她为了不回家找的理由。
唐梨非捏住衣角。
王逸之将杯子放在窗台上,转过身正色看向顾雨霖。
“对。”顾雨霖轻轻点头,“我在车上。”
是巴比伦塔救了她,愿意将她进塔时间推迟十六年。
她总是忍不住想,那场车祸到底是意外,还是因为巴比伦塔选中她。
“可惜,我没有退出巴比伦塔的选项。”
唐梨非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
“大约是某个家伙太无聊,非要抓我作陪。”
“一天天不玩抽象很无聊吗?”
顾雨霖耸肩,“我一个履历空白的外人,没法直接接手唐总的职位。明天股东会一过,股价受影响是其次……”
简单了解过唐朝的商业版图后,顾雨霖更想将这块烫手山芋丢出去。
可惜,华识卿和沈聿风不会答应。
唐朝的转让协议将她高高架在那里,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
“他都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如果还想着钱跟权……他天天抱着他的董事长铭牌睡觉吧!”
面对唐梨非的驴头不对马嘴,顾雨霖低头轻笑。
凌晨三点,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
唐梨非站起身,膝盖已经僵硬。
“医生,我爸他——”
“再观察一会,就可以送进普通病房了。”
“谢谢医生。”
王秘书与医生沟通接下来的注意事项,顺便给华识卿和沈聿风发消息。
唐梨非卸下一口劲,双腿发软,靠在顾雨霖身上。
她捂着脑门,“你不困我困,我爸清醒还要时间,我先去睡一会。”
“去吧。”
“你不陪我?”
“我只是来确认唐总的安危。”顾雨霖将她推到王秘书身边,“我还有事情处理。”
她转身离开,拒绝了王秘书叫司机的帮助。
王逸之拿起没喝完的咖啡,小跑几步跟上顾雨霖。
“坐我的车?”
“不用。”
走进电梯,两人并肩站立。
“回家?”
“公司。”
王逸之笑道:“还是上心了。”
“那是我的钱。”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消失。
“我本以为你会拒绝。”
“那是我应得的报酬。”
“明天你的名字恐怕会传遍全国甚至全世界,一旦被巴比伦塔的玩家对上号,想不火都难。”
顾雨霖挑起唇角,“如果这就是有钱的报应,那麻烦这样的报应再多一点。”
电梯门打开,守在地下车库的保镖见到顾雨霖,纷纷颔首。
一辆黑色冒险家行驶至顾雨霖面前,唐朝的专属司机打开车门走下来,站在一旁抬手挡在门框上。
“顾小姐,沈特助说他在公司等您。医院附近可能会有狗仔,路上请注意安全。”
“多谢。”
顾雨霖上车后没有急着离开,脑袋探出落下的车窗,“跟她说,让她别担心。”
王逸之朝她比划一个ok的手势,“放心。”
天昏地暗间,凌晨的街头在沉睡。
发动机的轰鸣声划破安宁,顾雨霖将油门踩到底,在荒无人烟的马路中央肆意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