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恒,是大梁的柱国大将军。
我长在边关,从军十一年,带兵打仗六年,虽然收复失地小有战功,但是至今二十七岁了还在打光棍。
眼看着自己手下的兵一个个退伍回家娶妻生子,过上了安定美满的生活,我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决定要将余生全部奉献给边防事业。
万万没想到,在我痛下决心的第二天,京城传来了一纸圣令,命柱国大将军班师回朝,作为百军总指挥传授实战经验。
我的小副将宁宁开心坏了,说什么回到京里有车有房有户口,不愁没有姑娘要,蹿腾着我赶紧收拾包袱。
我不忍心告诉他,他的副将头衔只是我口头封的,其实并没有正式编制,每月俸禄还要从我的里边扣。看着孩子高兴的样子,我闭上嘴巴,默默收起了行李,把这些年的积蓄留下来发给留守边关的将士们。
住进将军府的第一天夜里,我失眠了。躺惯了冷硬床板,一下子睡到暖衾锦被里舒服得难以适应,于是披衣起床,准备出门逛逛夜景。
边关更深露重,天黑之后就少有人出门了,没想到京城竟然如此不同。临近子夜,街上却人声鼎沸,布满了出来游玩的男女老少。沿着河道行走,岸边每隔几步就有一个船家,笑着问我要不要上船游玩。我谢绝了他们的邀请,在香软的暖风中远眺百家灯火,忽然我呆住了。
万万没想到,二十七岁,我这棵老铁树终于想开花了。
我快走几步,逆着人群追逐方才游船花窗里的倩影而去,那船夫划得慢悠悠地,一下子就被我追上了。我睁大双眼看着窗边那张秀美的脸,心犹自跳个不停。
她凝视着窗外的流水,脸上似有忧愁,一下子挑动了我内心的柔情。我正要找法子下去问问这是哪户人家的姑娘,就见姑娘起身出来了,船夫讨好地笑着,正在和她说些什么。
我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一下子就把船夫踹下了船,把银子扔进人家因为落水而大张着的嘴巴里。
万万没想到,二十七岁,我这棵老铁树开了一半就萎了。我看着他,心如止水。
一,他是个男的。
二,他是个逼人。
这下我彻底失眠了。
翌日,我睁着死鱼眼站在金銮殿的队列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爹娘要把我生得这么高,搞的我没有办法在上朝的时候悄悄打瞌睡。
满朝文武正在为了闻喜宴的事情打口水仗,皇帝看起来也不胜忧愁,因为他们说的每一句都是人话,可是就是让人听不懂。
从皇帝凝视虚无的双眼中,我读懂了一些东西。他在反思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起兵造反,起兵造反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走上这个位置,管这些念书的人带来的忧愁比管打仗的人大好几个世间。
第一次上朝,还是先好好熟悉一下未来的同僚们。我努力撑开眼皮环视一周,就看到对面文臣的队伍里居然有个家伙也在打瞌睡。
头颅在人群中波涛起伏,撞到前面的后脑勺之后,一脸迷茫地抬起来了。
操,居然是他,那个把银子塞到船夫嘴里的小白脸。
被撞到的后脑勺恼怒地转过头去,把后脑勺留给了我。小白脸一句道歉也没有,只睁了睁死鱼眼看了下后脑勺,又低下头睡了,真是没素质。
头颅又在人群中波涛起伏起来。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转开头,但眼珠子不受控制地又转了回去。
官服上顶着这么个娘们唧唧的脸,看着怪令人恶心的。
嗯,爷们就得是将士的样子才对。
万万没想到,在京城当官,除了要赶早朝,还要牺牲休息时间在各种活动上作陪。
早上听他们聊什么闻喜宴,居然就在今天举行。该说他们办事效率高,还是说他们办事效率低,毕竟扯皮了一个月的宴会早上还没确定,下午就能进场了。
皇帝和其他大臣正在带着新科进士游园,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当机立断找个地方补觉去。
我找到一处宝地,这里是一块延伸到湖心的草坪,幽静凉爽,旁边还有假山帮忙挡一挡,真是妙也。附近似乎还有野猫,在自然赏赐的微风和喵喵声中,我无比惬意地睡着了。
“咪咪……咪咪……”
我梦的正酣,突然被一阵唤猫声吵醒了。按理说我应该睁开眼睛看看,但是一夜没睡的脑子强行制止了我。也是,这里可是京城,能有多大坏事呢?
我又沉沉睡去,突然感到下半身一阵湿润。
……操,不会吧?!
我立马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只肥猫正在我尊贵的男子骄傲上屙尿。而那张娘们唧唧的脸近在咫尺,马上要对我男子骄傲上趴着的肥猫伸出魔爪。
电光火石间,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万一这肥猫受了惊一挠,我季铁蛋一世英名就要不保了。
于是,在小白脸的双手马上就要按下来的那一刻,我一把揪住那只肥猫丢出去了,小白脸的手按到了我的蛋上。
人总是会有那种东西的吧,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的下意识反应。反正二度电光火石间,我飞起一脚,把小白脸给踹进了湖里,同时对面岸上传来一阵惊呼。
远处官员和新科进士们焦灼的视线,大将军裤|裆上的可疑痕迹,湖里马上就要淹死的同僚。
我想,我没得选择。
于是我硬着头皮跳进湖水里,把快要沉底的小白脸给捞了上来。
小白脸不愧是小白脸,只是掉进去区区这么一会儿,看上去就快歇菜了。我把他的脸转到一侧,帮他把喝进去的水按出来,心里忍不住想这特么脸上刮腻子了吧?怎么这么滑。
轻轻按了两下他的肚子,他立马就醒了。我一句你醒啦的啦还没有说出口,这孙子眉毛一竖,朝着我的面门就是一拳。
饶是大将军也防不住这么近的一招破颜拳,当即痛得眼泪狂流。我流着泪,揪住他的领子想跟他一较高下,满朝文武和新科进士冲出来把我俩给架住了。
说是架住我俩,但完全就是区别对待。几个年轻人拿住我的四肢和脖子,不停地在我耳边嗡嗡道冷静冷静、息怒息怒、御前失仪是要罚抄大梁律的。
好烦,本来就晕了还要给我念经,使我的困倦和怒火雪上加霜。
反观对面,几个白胡子的老头毕恭毕敬地将小白脸扶坐起来,一叠声询问他是否有事。
人群的夹缝中,小白脸披头散发地看着我,嘴角带着血迹,看起来楚楚可怜,像是遭受了我单方面的殴打一样。
我曾经最敬佩的,传说中的西边战神也即本朝皇帝,蹲在小白脸旁边,抓着龙袍袖子亲自给他擦嘴边的血。
我怒了,大喝道什么意思啊,凭什么只拉我不拉他。对面几个不认识的大臣对我疯狂摇头,示意我闭上嘴巴,我更火了。
场面完全乱成一锅粥,人群攒动中,一个连眉毛也白了的老头大喊道:
“季将军,小侯爷,你们俩身居要位,怎么能当着新科学子的面打打杀杀呢?丢不丢人啊!”
我叫季恒,万万没想到,进京的第二天,我把皇帝的亲外甥给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