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奎拉站了起来,绕过书桌在克瑞纳的身边坐下,他一只手放在克瑞纳的背上轻柔地拍打着,另一只手则捂住了克瑞纳的双眼。
干燥、温热的手掌落在克瑞纳的脸上,驱散了不断从心底上涌的寒意,那些纠缠着克瑞纳的画面也被黑暗一点点的驱散,最终连那双让克瑞纳无比心悸的红色眼眸也被掩盖在了好似薄纱的黑暗之后。
“深呼吸。”阿奎拉像安慰小婴儿似的轻柔地拍打着克瑞纳的肩膀:“对,就像现在这样,慢慢地深呼吸……”
阿奎拉的触碰让克瑞纳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他遵从阿奎拉的指示,做起了缓慢的深呼吸,三次绵长的深呼吸之后,克瑞纳总算是镇定下来,不再因为自预言画面深处而来的凝视而不受控制的颤抖。
睁开眼睛的克瑞纳拉下了阿奎拉覆盖在自己双眸前的手,苦笑着说道:“我好多了,谢谢你。”
克瑞纳从衣兜里拿出一包刚拆封的纸巾,拿出一张仔细地擦掉残留在阿奎拉手上的汗液,又另外抽出一张,像洗脸般胡乱地把脸上的冷汗擦干。
克瑞纳这才看向从宿舍闪现到书桌上的禁书,平日里要么闭着要么总露出一副嫌弃意味的大眼睛怒目圆睁,红色的血丝布满白色的眼球,似乎正在与躲藏在暗处的未知的力量对抗。
克瑞纳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到了书皮古朴厚重的禁书上,在触碰到书皮的一瞬间,克瑞纳的心脏咚地跳了一下,好似有一大股鲜血从心脏里被崩出,与此同时,他的眼睛又花了一下,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似马似狼的黑色身影。
“你还好吗?”阿奎拉的手在克瑞纳略微呆滞的眼睛前晃了晃,接着又从克瑞纳手中将状态古怪的禁书抽了出来。
“我?”克瑞纳揉了揉眼睛,突然出现的幻影立刻散去了:“还好,我只是担心哈利。”
阿奎拉轻轻抚摸禁书的封皮,仿佛在安慰一个神经紧绷的孩子,禁书也在阿奎拉的抚摸下慢慢地恢复了正常,与此同时,克瑞纳感到大脑一阵轻松,好似刚刚进行了一次深度睡眠。
克瑞纳侧头看着在阿奎拉手中已经恢复正常,闭上了眼睛的禁书,酝酿了几秒钟后说道:“我们去找哈利,预言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变化,哈利也被我们举行的仪式魔法标记为了狩猎对象。”
说到最后,克瑞纳的嘴角微微下落,整个人都落寞又惆怅:“我没有料到那个仪式魔法竟然那么危险。”
“没有人能预料到所有的事情。”阿奎拉的手放到了克瑞纳的脑袋上,他揉了揉了克瑞纳的头发,嗓音温柔地说道:“我们还有补救的机会,不是吗?”
“你说得对。”克瑞纳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找哈利。”
“好。”
阿奎拉也站了起来,他们快速离开了图书馆,朝着四楼的走廊走去,脚步越走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起来了。
泰瑞和迈克尔正讨论着期末考试的题目,眼见克瑞纳正迎面朝他们跑来,正准备举手打招呼,顺便听听克瑞纳对期末考试的高见,就被克瑞纳轻轻撞了一下。
“抱歉,哥们儿。”克瑞纳道歉道:“我赶时间。”
“抱歉,借过。”不等他们仔细询问克瑞纳打算去干什么,阿奎拉也从他们两人之间的缝隙穿过,快速跟上了克瑞纳的脚步。
迈克尔望了望克瑞纳步履匆匆的背影,好奇地问道:“他们这是打算去干什么?”
泰瑞摇摇头,摊手道:“就连教授们都猜不透克瑞纳的想法,算了,我们去看魁地奇训练吧,下一场比赛是对阵格兰芬多,如果我们赢了,格兰芬多今年的学院分照样垫底。”
迈克尔翻了个白眼:“梅林啊,你可太有追求了。”
克瑞纳和阿奎拉远远比哈利幸运,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四楼走廊,这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连关着路威的那扇门都消失了,整个走廊只剩从左延申到右的石砌墙壁,除了寂静的烛台外,连一副油画都没有。
刚一踏上四楼的走廊,克瑞纳就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四周的空气粘稠得仿佛是泥浆,连呼吸都很困难,他们每往前走一步都像在能让人深陷其中的泥潭里艰难地拔腿前行,越是往前走,眼前的景色便越扭曲。
才走了六步,克瑞纳已经满头大汗,沉重地喘着粗气,背上像是压着几十磅的重物般驼着背,连转转脖子都做不到。
“阿……”克瑞纳想扭头确认阿奎拉还在不在却动不了脖子,想要出声喊阿奎拉的名字,可刚一张口,疯狂往口腔里钻的气体就像水一样把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克瑞纳只得闭上了嘴巴。
此时此刻,克瑞纳有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出来,前往霍格沃茨之前,他就预见了霍格沃茨潜藏的危机,但也没有料到这座古老的城堡里竟然有那么多不可以被掀开的隐秘,他更没有料到让他怦然心动的神秘学的世界竟然那么的危险。
最关键的是藏在哈利身上的秘密让一个本来无害的仪式魔法变得异常而危险,本该指向伏地魔的诅咒同时指向了哈利。
哪怕阿奎拉没有明言,克瑞纳也早早从阅读过的各类书籍和禁书偶尔不慎泄露的知识中窥见了真相——要么伏地魔是哈利的一部分,要么哈利是伏地魔的一部分。
他们之间必然存在着灵魂上的勾连。
虽然霍格沃茨似乎销毁了所有关于魂器的记载,但克瑞纳很小的时候就听爸爸妈妈谈起过这么可怕的东西,那个时候他们在谈论着永生。
菲利克斯表示:“这个世界上不止一种永生的办法,但每一种办法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没错。”艾莉娜提醒道:“不管你用何种办法追求永生,你都无法达成你希望的永生。”
菲利克斯和艾莉娜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克瑞纳十岁的时候,菲利克斯在一位朋友的邀请去了一趟位于阿卡姆的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因为他的朋友知道他对许多“异形”的尸体很有研究,也非常擅长将他们制作成标本。
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回来后,菲利克斯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一封从大学寄来的信,是他的朋友的同事寄来的。
薄薄的信纸带来沉重的信息,菲利克斯的朋友在他返回三天后就过世了,死亡原因不明。
也是在收到那封死亡来信后,菲利克斯和艾莉娜谈起了关于永生的话题,紧接着他们就谈到了魂器。
这个词在全世界的魔法界都是禁忌,但菲利克斯出身于古老的精通黑魔法的格林德沃家族,艾莉娜则来自长于炼金术,并以魔杖制作享誉欧洲的戈德里维奇家族,魂器的存在对于这两个家族的人并不是秘密。
事实上,在伏地魔崛起并变得越来越偏执时,他们就有所猜测,只是谁也没有实质上的证据。
现在,克瑞纳找到了一个证据,一个活生生的人,但他没法把这个发现告诉任何人。
沉闷又沉重的感觉让克瑞纳的耳朵里响起一阵阵的耳鸣,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让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
克瑞纳感觉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薄,好像要被压成一个薄薄的纸片再也爬不起来,不仅如此,身体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片皮肤都在变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作粉末。
除了大脑还能飞快地运转,克瑞纳浑身上下都不受控制地转变着,他的手已经变得比羊皮纸还要薄,走廊的尽头,本来是墙壁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扇古朴的拱形窗户,中心装饰着弯弯地月亮,它正在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有微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透了进来,就像石子落入水面,那阵微风让粘稠的空气荡出了波纹。
克瑞纳惊恐地看着肉眼可见的波纹朝自己荡过来,遗传自先知的血液告诉他,如果被那荡漾而来的波纹触碰到,他将化作一地的灰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如同讥笑的弯弯嘴角、又如新月月牙般的波纹荡到了克瑞纳的眼前,就像举起了铡刀的刽子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干燥、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了克瑞纳的肩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克瑞纳往后拉去,克瑞纳撞到了一个人的肩膀上,虽然力道很大,可他身后的肩膀纹丝不动。一束无比灿烂的火焰在克瑞纳的眼前绽开,它如旋风般地袭向前方的波纹。
轰——!
如旋风般的橘红色火焰袭向宛如讥笑的嘴角的波纹,巨大的爆炸将凝滞的空气炸得粉碎,激荡的气流把克瑞纳和阿奎拉推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阿奎拉一把揽过克瑞纳,将他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剧烈的爆炸直接将厚实的砖墙炸出了一个大洞,新鲜气流顿时涌进滞涩的空间中,无数的灰烬碎石落了下来,阿奎拉弓着脊背,始终将克瑞纳牢牢护在身下,确保落下来的石头不会将克瑞纳砸伤。
爆炸还在继续,两股强大的力量相互碰撞,谁都不肯退让,都想将对方吞噬,整个城堡都颤动起来,到处都是学生们惊慌的尖叫。
连幽灵也躁动不安,尼克要用双手扶着自己的脖子才能确保脑袋不会在慌乱中被甩到一边,皮皮鬼也惊恐地在人群中乱窜,惊慌失措地喊道:“霍格沃茨已经一千年没有地震过了!”
每一张画像都惊恐万分,尖叫声能刺破众人的耳鼓膜,没一会儿每一张画像都是四处逃窜的人和动物,他们打翻了水壶、果盘、掉到水里,踩到了猫的尾巴,然后被猫把脸给抓伤了。
画像里的狗也在狂吠,他们齐齐冲着四楼,龇牙咧嘴,有口水沿着嘴巴流了下来,比路威醒着的时候更令人惊恐,层层叠叠的吠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整个霍格沃茨都笼罩在了难以平息的狗吠声中。
狂乱的犬吠声中,地震渐渐平息了,克瑞纳慢慢转过头来,看向一直帮着他挡住爆炸和碎石的阿奎拉。
深棕栗色、微微卷曲、有些凌乱头发在颤抖,消瘦苍白的脸上,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好似在隐忍着什么,即使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他也没有挪开身体,依然牢牢地将克瑞纳安全地护在怀中。
“阿奎拉……”克瑞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手放在阿奎拉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和腰一起用力坐了起来,另一只手也扶着阿奎拉,认真地查看阿奎拉是否受伤了。
“你怎么样?”克瑞纳担忧地看着阿奎拉:“受伤了吗?让我看看你的脊背。”
“我……”阿奎拉嗓子沙哑,他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克瑞纳扶着他,让他靠着墙坐着,连忙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抽出一套黄铜色的仪器,这是艾莉娜专门塞在背包里的炼金术产品,它的作用是快速诊断使用者是否受伤,并且为伤势评级,如果超过安全阀,它会第一时间联系最近的魔法伤病医院。
刚刚拿到这台仪器时,克瑞纳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把它拆了,但被艾莉娜严厉阻止:“幽灵当不了炼金术师。”
克瑞纳熟练地把仪器上垂吊着的衔尾蛇形手环套上阿奎拉的手腕,绿宝石做成的两只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衔尾蛇舒展开身体,将尾巴从口中吐出,如一只真正的小蛇般吐着信子顺着阿奎拉的手臂往上爬,如气球般悬在空中的仪器没有丝毫的变化,哪怕阿奎拉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甚至开始冒冷汗,它依然显示“安全,非常安全。”
“这鬼东西不会是坏了吧?!”克瑞纳很是生气,觉得卖给妈妈仪器的家伙一定是个大骗子!只要是个视力正常的人都能发现阿奎拉的不对劲,它却表示阿奎拉十分正常:“如果我知道了是谁把这东西卖给我妈妈的,一定要他们好看!”
关键时刻,重要的医疗仪器却没能派上用场,这让克瑞纳气坏了,只觉得火气一阵一阵,源源不断地从身体内部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