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传来一阵难言的沉默。
席千景转了转手腕上的抑制器,乜着眼看他,神情同样掺杂难以言喻的微妙。
“不是!我一高兴又嘴瓢乱说话了,嗨……我的意思是,头号走狗。嗯嗯。纯字面含义。”医生擦了擦额汗。
他决定转移话题:“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贝铭春有问题?”
“他贪污公款,经济状况有问题。”席千景言简意赅地解释。
和高浓度无标记信息素相比,双人份精密人体改造手术的耗材费用不趋多让,都是贝铭春不应接触到、也支付不起代价的层面。
再一查贝铭春所掌管的猎兽人后勤物资账目,供贝铭春和乐然奢靡用度的资金来源不言自明。
能把事情抹得漂漂亮亮,甚至作为后勤主管登上那次绝密级别的星舰,贝铭春在山海集团内部必定有靠山。
这靠山,是老大谌文轩,是老二谌昀,还是谌家的其他人……尚未可知。
“这么说,兽蛋的下落你心里有数了?”医生问。
“这倒还没有。”席千景叹气,“虽然知道贝铭春是内鬼,也知道他传送走了兽蛋,但不知道和他联系的另一方。事故发生时究竟出了什么差错,更无从知晓。”
“他昏迷前,定然是心中有鬼,害怕不救他,才会吐露真言。”医生愤愤道。
他安慰席千景:“别急。如果东西到了幕后主使的手上,他不会任由谌英宰昏迷三个月之久不发作。”
“贝铭春很可能藏了一手,导致传送中途出现意外,没到预计的人手上。兽蛋不知所踪,幕后主使对贝铭春能否苏醒,铁定比我们还关心。”
“我们大可静观其变,等幕后主使沉不住气接近贝铭春——让ta自个儿跳出来!”
医生:“在医院,我保证替你守好谌英宰和贝铭春的身体。虽然我救不醒他们,但至少,能留个希望。”
留下鱼饵。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无非还是要等。”不说笑时,席千景语调平静,显得有些淡淡的怅惘,“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差一时半会。”
医生也不由得慨叹。
“造化弄人。唉,当年你要是能分化成Beta该多好,不医宠兽,医人也成,哪有这堆烂摊子事。”
“明明更适合当医生的人,是你,不是我。”
被三番两次堵住的话,终究还是不经意溜出了口。
席千景:“。”
席千景:“双倍收回。半年。”
“诶诶诶?!”医生哀嚎,“我就随便说说,你怎么还真生气了——千景师弟!——席哥!——哥!我错了!我真错了!你踹我可以,随便踹,别砍我工资啊!”
玩笑让变得沉重的氛围陡然散去。
席千景知道医生心直口快形容词乱飞的性格,并没真生气。答应加工资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为医生这段时间的付出表达感谢,婉转加个合适的名义罢了。
如果不是医生的关系在,他想把其他人挡在医院之外,不让谌英宰的准确消息传到外界,恐怕得多费一番手脚。
“其实我还有个主意。”医生摸了摸下巴,装深沉道,“我积极献策,能不能把半年的双倍工资给我补回来?”
“嗯?”席千景好奇。
医生:“贝铭春有一只宠兽冥蝉,不是秘密。要把微缩的物品恢复原状,需要冥蝉的能力。你再弄一只回来,肯定会吸引时刻盯着你举动的有心人注意。”
“说不准,能激幕后主使误以为隙蝶兽蛋在你手里,做出反应。他一慌张,准能逮到破绽。”
席千景面上的惆怅消散。他弯了弯眼眸:“这个主意不错。”
医生的主意,歪打正着为席千景的下一步谋划提供了合适的借口。他正愁找什么能够面向外界的理由,去走军方关系弄只冥蝉回来,将隙蝶兽蛋复原。
“工资……”医生眼巴巴问。
“准了。”
席千景起身:“是我该多谢你。对了,我今天来,还需要找你拿药。”
“嗨,瞧我这记性。早给你准备好了!”医生一拍脑袋。
他赶紧冲回自己的办公桌,从用终端锁起来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空白标签的瓶子,抛给席千景。
“信息素紊乱征,一次半片,一周一次。如果遇上失控,可适当多加。”
医生语调变得肃然,每一次都要反复强调,苦口婆心:“一个月不能超过四片,最多最多四片。是药三分毒,别瞎吃。”
席千景一手拿着药,背过身,另一只手潇洒地摆了摆。
医生瞪他背影。
——这心思莫测的家伙。
他摆手示意,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