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琛的休假到期后,回刑警支队报到。因为协助侦破了重大案件,她的名字几乎成了支队内部的“传奇”。
上头传来话,有意提拔,但阮云琛在犹豫片刻后,选择了婉拒。
刑警大队长陈淑第一次在办公室见到她时,刚端着杯凉茶,脸上还挂着点因为夏天烦闷而生的疲惫。
听到阮云琛的选择时,茶杯在桌面上停顿了一下。她抬头看她,眼神里透着些不解:“你为什么想回派出所?你明明有更大的舞台可以发挥。”
阮云琛站得笔直,眼神却微微往下垂了一点,像是沉思,又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沉得让人难以忽视:“我想做一些能真正帮助人的事。”
陈淑皱眉看她,仿佛在等她继续。
“刑警队的确能打击犯罪,但有些人,在成为案件前,甚至连报警的勇气都没有。”阮云琛的声音平静,像在陈述某种不容争辩的事实,“我想回到基层,去面对那些还没被发现的困境。那些被忽视的小人物,他们比所有的案件都更需要人看到。”
陈淑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你真是……”
她话没说完,隔了会儿,才摆了摆手:“好吧。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我们随时欢迎。”
阮云琛站直身子,敬了一个标准的礼,声音不高,却足够坚定:“谢谢您。”
她刚出办公室时,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另一端走来。
——是程一冉。
程一冉穿着警服,步伐稳健,一如既往的利落。她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阮云琛身上,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空气像是突然凝滞了。
那是一种没有言语的交流。
程一冉的目光依旧带着锋利,像是随时能剖开一切的刀刃,却多了一层沉静的信任。
她站在原地没动,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里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却比任何语言都要笃定——这是同伴,是战友,是在生死之间并肩走过的人。
阮云琛也停住脚步,微微偏了偏头,目光淡淡地扫过程一冉的脸。她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笑意里却藏着太多不易察觉的重量。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时间仿佛被拉长,她们只是静静地对视着,一个站在光里,一个立在影中,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又像是两条平行线短暂交汇的瞬间。
程一冉没有多看一眼,迈开步子,从阮云琛身侧走过。肩膀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她的动作轻得像是一阵风,却又像是一记无声的承诺——
你选择了你的路,而我认同。
阮云琛站在原地,目送她走进办公室。
门再次被推开的一瞬间,程一冉侧了侧头,视线从肩膀上掠过,眼神里像是透着几分意味深长的东西。
那是只有经历过同样战斗的人才会明白的情感——宿命,信任,还有无可取代的默契。
办公室的门合上,阮云琛收回视线,抬手将帽檐压了压,转身朝走廊尽头的光亮走去。
阮秋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复习。
以往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见了,他每天守在书桌前,看文件、背材料,严肃得像个真正的警校生。外聘技术人才的身份对他来说,只是一段过渡。
阮云琛曾问他:“你的目标是哪儿?”
他抬头看她,眼神带着点淡淡的笑意:“刑警支队吧。总得有人管点真正该管的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平和,却让人听出里面的认真。
胖子的新分店开得不错,改建拳馆后,专门划出了一个所谓的“职业训练区”。
队员们窝在里头通宵达旦地打游戏,说是准备代表淮龙参加省级比赛。淼淼时常调侃:“你这是网吧还是什么青训基地?”
胖子理直气壮:“怎么,不能两手抓?”
没过几周,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淼淼走得有些匆忙。
准确地说,她因为一直在监视阮秋和阮云琛,所以导致她完全忘记了需要收拾行李这件事情。
临行前,她把自己所有的行李塞进了两个大箱子,试图把整间房间都搬空。
胖子那天正好要带着电竞战队去省城比赛,顺路送她去车站。他一手拎着她的行李,一手举着小旗子,还不忘拍着胸口对阮云琛保证:“哥亲自送上车,绝对安全到站!”
那天淼淼拖着行李箱走进车站,胖子带着一群队员站在后头,一副送“家属”的架势,还用小旗子举了个“平安大吉”的标语。
淼淼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阮云琛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回到北户派出所的前一天,阮云琛去探望了那个人。
探监室的灯光昏黄而冷淡,玻璃隔断将空间分成两个世界。阮云琛穿过长廊,脚步缓慢却坚定,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地一声关上,将她和外界隔绝开。
对面的人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隐在阴影里。宋祈的手指轻敲着桌面,节奏像一首缓慢而诡谲的乐章。
他的短发显得突兀,囚服干净却显得单薄,眉眼间依旧带着熟悉的锋利,就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即使藏在废铁堆里,也掩不住曾经的锋芒。
阮云琛轻轻呼了一口气,视线落在桌上。
光线从窗上的铁栏中穿透进来,切割出一块块方正的光影,像是无声的锁链,捆住了她的思绪。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把那些记忆甩在身后了。
她想起那些沉重的岁月,想起被雨水冲刷得冰冷彻骨的夜晚,想起手中那把匕首的重量,锋利的刀刃贴着掌心,逼得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阮云琛想起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在牌桌上笑得漫不经心,他的眼神像冷漠的猎豹,带着一种让人生畏的压迫感。而她站在他的面前,却像一根破碎的灯芯,唯有硬生生撑着,才能维持一点微弱的光亮。
宋祈的影子贯穿了她成长的每一段。无论是最初的威胁,还是后来若即若离的控制,那人就像一张拉满的网,将她牢牢困在里面。
他让她去记账,去谈条件,去一趟又一趟地站在别人的屋门前,拿着那些威胁的纸条,一遍又一遍地说:“不好意思,这笔钱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