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中文

繁体版 简体版
恋上你中文 > 拨云不见日 > 第80章 阮秋

第80章 阮秋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阮秋想提笔回信,告诉她一切都很好,可那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想说家里的日子不难,却又怕她真的信了,以为没有她也可以;想说自己在努力,却又怕显得太矫情。

阮秋低下头,手指在纸边抚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

他明白,写信不是难事,真正难的,是把心里的话藏起来,让它们变得平淡又普通,像某种机械的安慰。

“姐,我很好,淼淼也很好。”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像是在练习,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房间里很静。

灯光投下柔和的光晕,把桌上那本打开的习题册染上了一层浅金色。阮秋抬眼看了看那间敞开了门的卧室,看着那墙上挂着的拳套,红色的皮革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有一瞬间,思念如潮水。

——记得照顾好自己,别老是想着我们。家里没问题,等你回来。

这是阮秋给阮云琛的信件里写的内容。

收到信时,阮云琛刚结束当天的队列训练。她拖着一身的汗回到宿舍,就看到检信员送来的信函。

信封被放在床头,表面有些皱,像是被反复摸过一样。

她一眼就认出了阮秋的字迹。

拆开信封的时候,她的手指下意识地一抖,想看,却又不敢看。

但她也没有手机——廖致远要给她买,但阮云琛坚持不要,反正即使是有手机,警校能够允许使用的时间段也是固定且少的,拿了也是浪费时间。

所以这信倒是成了她与家里交流的唯一方式。

阮云琛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给打了开来。

信很短,只有几行字:“姐,家里都挺好的,淼淼最近学会了一首新歌,还画了几幅画。她想挂在你的房间里,可我没答应。

我的话......高二的生活很充实,廖叔叔让我少打工,我就改成了只去周末,胖哥会顺路送淼淼上画画补习班,不用担心。

记得照顾好自己,别老是想着我们。家里没问题,等你回来。”

字迹一如既往的端正,内容一如既往的报喜不报忧。阮云琛看了几遍,心里却没有平静下来。

她坐在床沿,目光落在信纸上,脑子里浮现出阮秋写这封信时的画面。

他应该是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摞着几本教科书,那是跳级后新增的课业内容。

他的笔记向来工整,书页边角没有一丝卷曲。淼淼可能就在旁边,铺开她那一套缤纷的彩笔,正兴致勃勃地画着什么,颜色一层层堆叠起来,把整张纸涂得五颜六色。

阮秋会不时抬起头,假装皱眉,说一声:“别弄脏了桌布。”

语气里带着无奈,却并不是真的责备。

这样的画面很平静,很安稳,可正是这份平静,让阮云琛的心隐隐发酸。

阮云琛清楚,这份安稳不是理所当然的。

它是用多少次踉跄和跌倒换来的,是用无数个狼狈不堪的日夜拼凑起来的。

她也明白,阮秋信里的每一句“没问题”,都不过是他用力撑起的体面,用来告诉她“你可以放心”。

可真的能放心吗?

阮云琛抬起手,轻轻按了按额头,仿佛这样能把那些缠绕在脑海里的思绪压下去。

她知道,自己离开后,阮秋背负的东西会比他承认的更多。

他会把责任揽在肩上,像她当初一样,不动声色地咬牙坚持。

他会在淼淼面前扮演一个永远冷静的哥哥,而在夜深人静时,可能会像以前的自己一样,偷偷抹掉那些疲惫和狼狈。

这些念头一层一层堆积起来,像是手指按在未愈的伤口上,钝痛却无法忽视。

阮云琛把信重新折好,手指微微用力,像是在掩饰某种情绪。然后,她缓缓地把信放进枕头下。

宿舍外响起了哨声,尖锐得像一记无声的催促。楼道里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其他学员正在赶往晚课的途中。

阮云琛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深吸一口气,起身出了门。

大学二年级新增了一门课程,是家庭纠纷调解的模拟演练。

教官分了组,每组负责不同的情景:财产争执、邻里矛盾、家庭暴力。阮云琛被分到了最后一组。

阮云琛收回思绪,指尖轻轻按在桌面的文件夹上,滑过每一行字。面前摆着一份模拟案件的剧本,她需要扮演一名调解员,处理一场因为家庭琐事而引发的纠纷。

“开始。”教官在前方发令,声音低沉而简短。

阮云琛微微颔首,目光迅速扫过对面扮演纠纷家庭的两名学员。她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先冷静一下,听我说。”

她的语调不急不缓,吐字清晰,像是一道精准的指令。对面的“妻子”正激动地比划着手中的“欠条”,而“丈夫”则不耐烦地冷笑着,似乎随时都会站起来摔门离开。

“你们的争执现在只会让问题更复杂,我需要两位暂时保持安静。”她的目光直视对方,语气里没有丝毫让步的余地,“先告诉我,这笔钱是什么时候欠下的?”

“妻子”愤愤开口:“三个月前,他去赌——”

“丈夫”一拍桌子,打断了她:“别瞎说!”

桌椅微微晃了一下,现场的气氛像一根紧绷的琴弦,稍有不慎便会崩断。阮云琛看了两人一眼,声音更低了一些,但力度没有减:“别急着争辩,先说清楚,具体金额是多少?用在哪里?”

她的冷静让“丈夫”终于沉默了片刻,低声嘟囔:“两千。”

“妻子”冷笑了一声,眼中满是嘲讽:“你怎么不说是赌输了两千!”

“够了。”阮云琛轻轻敲了下桌面,截断了这场唇枪舌剑。她的手指在桌上顿了顿,随后合上文件夹,目光重新回到两人之间。

“你们的情绪可以理解,但现在重要的是解决问题。”她顿了一下,语气微微缓和,“有没有还款的计划?还是说,有其他方式解决?”

场面安静了一瞬,对面的学员互相对视,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阮云琛的眼神冷静如水,仿佛能穿透这短暂的僵局。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的那点情绪并没有完全平复。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小时候,阮启明的拳头挥在茶几上,玻璃碎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白酒刺鼻的气味。她的声音发着颤,求着妈妈快跑。可那个女人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深井。

现在,这个训练场里的情节不过是纸上谈兵,是剧本设定的模拟。可曾经,她经历过太多不需要剧本就能撕裂人心的场面。

阮云琛闭了闭眼,把画面甩出脑海,重新集中注意力。

教官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微微点头,拿起笔在评估表上写了些什么。而阮云琛的手指依然搭在桌面上,静静等待这场演练的结束。

阮云琛知道她完成得一丝不苟。

可那种挥之不去的情绪,就像训练场角落里悬挂的国旗,在无风的时刻,也会在阳光下轻轻晃动,几乎无法察觉,却始终在那里。

桌上白纸黑字,模拟纠纷的剧本写得条理分明,甚至连争执的时间、地点都列得一清二楚。

两名学员的情绪也被训练得恰到好处,一个愤怒,一个防备,像是两根随时会绷断的弦,却又精准地卡在了不失控的范围里。

阮云琛盯着那份剧本,手指在文件夹的边角轻轻摩挲了一下。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这场演练该怎么操作,而是:原来这种场景,是会在警校里模拟的啊。

她的目光扫过对面那两个“夫妻”,那些愤怒与委屈,指责与争吵,全都写在纸上,分门别类地被归档成了“可控情绪”。

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都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甚至连最终的调解结果也被标注在了旁边的脚注里。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些被用作训练的纠纷,在真正的生活里,却从没有人去执行解决?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停在了文件夹的某一行字上:调解员的任务是以冷静态度化解冲突,最大程度维护家庭和睦。

“家庭和睦”这四个字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苍白得有些滑稽。

她忍不住想起小时候,那个凌晨,她跑到派出所的时候,手里拽着一片被打烂的碗沿,尖锐的边角已经割破了手指。她一边哭,一边喊着“妈妈快被爸爸打死了”。

可当时,那个值班的警察只是低头喝了一口水,冷淡地吐出一句:“家务事我们不管。”

——家务事。

阮云琛微微吸了口气,把那些回忆压下去,指尖不易察觉地紧了紧。她不需要再记起太多细节,她只知道,后来她妈妈没死,但也差点死了;而那个家庭,早就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里,一点点瓦解成了没有人想要看一眼的废墟。

可现在,坐在这个训练室里,剧本上的文字却显得光鲜又公式化,像是在为现实贴上一层几乎透明的伪装。

阮云琛抬眼看向对面那两个学员,耳边是他们精准却有些虚假的争吵。没有真正的情绪,没有血肉的痛感,只是一场演习,一场没有任何风险的预设场景。

她的声音平稳而冷静:“不要争了,继续说。”

阮云琛说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讽刺。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世界上仍旧会存在这样的事情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她找不到答案。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跟为什么命运总喜欢玩弄放松警惕的人一样,难以捉摸。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