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的声音在冷风中响起,低沉却清晰,像一道在混乱中劈开的线。阮云琛的脚步微微一顿,抬眼望过去,看到巷子尽头那个熟悉的身影逆着微弱的光,朝她奔来。
他跑得极快,脚步声砸在巷子地面上,带着一股急切的力道。他的脸隐在阴影里,眼神却直直地落在她身上,紧张、担忧、不解,全都裹挟在那双漆黑的瞳孔里。
“你——”阮秋停在她身前半步的距离,目光迅速扫过她的脸,又落在她扶着墙的手上,那苍白的指尖和汗湿的鬓角瞬间让他的神色一沉。
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最终却变成了一句低低的:“你怎么……”
阮云琛没让他说下去。她的呼吸因为剧烈奔跑和高烧而凌乱,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拿着,去棚户区老王面馆。”
话音刚落,她将怀中的账本掏出来,手腕微微一抖,强硬地塞进他的手里。
阮秋低头看了一眼账本,目光立刻重新抬起,牢牢锁在她的脸上:“你呢?一起走。”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倔强,手指却下意识地攥紧了账本。那份执拗让阮云琛微微皱眉,她的目光压得沉沉的,声音冷硬如刀:“我走不了。”
阮秋的呼吸顿时一滞。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的挣扎几乎溢了出来:“不行——”
“阮秋!”阮云琛猛地提高了声音,凌厉的语气带着无法抗拒的压迫感,“听话!快走!”
她的声音像一道鞭子抽在空气里,短促而锋利,连带着自己也因为这句话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脚步微微一晃,扶着墙的手又撑紧了一分。
阮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秒,唇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他忽然伸手抱住她,力道比平时更紧了一些,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保护欲和隐忍的不甘。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不容辩驳的坚定:“姐,等我。”
阮云琛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动,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手指微微松开了墙面。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地面上,像是用尽全力逼自己平静下来。
阮秋松开她的瞬间,目光狠狠在她脸上停了一秒,然后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迟疑。
阮云琛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呼吸稍稍缓了半分,却不敢多耽搁。身后传来林奇的骂声和渐近的脚步声,像一把无形的刀,逼得她不得不咬牙站直。
她抬起眼,朝相反的方向迈出一步,身影消失在下一条狭窄的巷子里。
巷子里的夜风犹如刀割,呼啸着刮过墙角的破布和广告牌,撞击出一阵阵尖锐的声响。
阮云琛的步伐越来越沉重,汗水从额角滚落,浸湿了衣领,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像层湿冷的铁箍,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清晰,混杂着急促的呼吸和时不时响起的金属撞击声,林奇的咒骂夹杂在其中,像一根钝刀缓慢切割着她的神经。
阮云琛咬紧牙,扶着墙转入另一条巷子,脚步有些踉跄,眼前一阵阵发黑。
肩膀上的疼痛已经扩散到胸口,每一步都像是把整个身体撕裂成两半。耳鸣和烧灼感在脑海中翻涌,她却没有停下。
——不能停。
这三个字在她脑海里不断回荡。停下就意味着被抓,被抓就意味着前功尽弃。
她的手下意识地按住肩膀,却不敢用力,指尖沾上湿热的液体——那是从衣服里渗出来的血,像一条蜿蜒的蛇,顺着手指滴落到地面。
“阮云琛!站住!”林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耐和愤怒。
她的步伐猛地一顿,下一秒又咬着牙拼命向前冲。
身体仿佛已经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肌肉的每一根纤维都在抗议,每迈出一步,脚底像踩在尖刺上,刺骨的疼痛蔓延到腿部,几乎让她发出低哼。
前方巷子的尽头,隐约浮现出一抹微弱的光亮。那光晕透过夜雾,晕开成模糊的斑点,在阮云琛的视线中摇曳不定。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那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还有一点点……再一点点……”
耳边的嗡鸣越来越尖锐,脚步声和咒骂声却越发清晰。
林奇的追赶像是黑暗中挥舞的铁锤,狠狠敲击着她的神经。
阮云琛的腿几乎没有了知觉,刺骨的疼痛攀附上全身,肩膀上的伤口像火炭一样灼烧着她的意识,每一口呼吸都像用刀子在肺里切割。
“不能停……”
她咬紧牙,踉跄着向前冲去。
身后的脚步声猛然加速,带着浓重的喘息和鞋底擦过地面的沙沙声,近了,更近了。
砰!
肩膀猛地一沉,巨大的力道从后背袭来,阮云琛猝不及防地被撞向一旁,整个人跌撞在巷道的砖墙上。
墙面粗糙的纹路擦破了她裸露的手臂,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指尖滴落到地面。
“跑啊!”林奇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加掩饰的怒火。
他一步步逼近,手里拎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生锈铁棍,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嘲弄。
阮云琛撑着墙壁勉强站稳,脸色苍白如纸,冷汗顺着额角不断滑下。她的呼吸急促,目光却没有一丝慌乱。
“把东西交出来,我还可以考虑让你活着。”林奇冷笑着,手中的铁棍在空中转了半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阮云琛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挪动脚步,将身体压向墙角。她的目光在林奇身后快速扫过,寻找着哪怕一点点脱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