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挂在半空,明晃晃的,却像一盏没有温度的灯,洒在脸上只让她更清醒了一点。
肩膀的疼痛一波波袭来,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随时可能崩塌。阮云琛用力将手插进口袋,试图捂住一丝仅存的体温。
路边的小摊刚刚支起,老板裹着厚厚的棉衣,将一摞冒着热气的包子放进保温箱。
香气顺着冷风飘来,钻进阮云琛的鼻腔,却没有激起她半点胃口,反而让胃里那点疲软的酸意更重了一些。
她低着头,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脚步声踩在路面的裂痕里,清脆得像冬天破碎的冰面。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思绪断断续续,几次差点撞到路边停放的车。
风从耳边穿过,像是带着刀锋,将她冻得僵硬的脸颊刺得生疼。阮云琛的脚步有些摇晃,她的身体不听使唤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软得快要陷下去。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像是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堵住了,想不出什么,也不想去想。眼前的路模模糊糊的,耳朵里充斥着自己的喘息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嗡鸣,像是在被黑暗撕扯着。
她忽然觉得冷。
不是肩膀上裂开的伤口传来的疼痛,也不是冻僵的双手,而是浑身上下都被抽空了一样,轻飘飘的,好像随时会倒下。她试图抓住点什么,可脑子里除了一个字,什么也没有。
——“回去。”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哪来的声音在耳边喊。脚下的路摇摇晃晃,她却本能地往前迈了一步,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下一步。
风把外套的下摆卷了起来,狠狠拍在冻得发疼的小腿上,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肿胀发紫的双手。
关节的疼痛已经被疲惫压得麻木了,只是裂开的地方隐隐作痛,像是提醒她它们的存在。
——快到家了。
这个念头不知道是怎么冒出来的,甚至来得毫无意义。她只知道,如果现在让自己停下来,她大概再也站不起来了。
阮云琛狠狠地咬了下嘴唇,试图加快步伐,但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她只觉得脚下一软,几乎要绊倒自己。
她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发现那不过是路边普通的砖缝,却让她的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似的。
她停顿了几秒,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迈开步子。
眼前的景象开始有些模糊了。
像被一层薄薄的水雾罩着,什么也看不清。
阮云琛狠狠地眨了眨眼,强迫自己的神经重新紧绷起来。
她的身体几乎已经不受控制了。
还不行。
——还没到家。
如果在这里倒下,要么会有人报警,要么会被人送去医院。
报警,警察就会发现她和淼淼不在福利院,会发现她偷偷赚着黑钱,会察觉到她这些年来的一切挣扎,都是站在规则的尖刀上。
福利院的档案记录会被翻出来,尘封的红色“失踪”印戳将所有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到那时,淼淼会被带走,而她自己的结局,不用多想都知道会是什么。
而医院呢?
——医院。
白得刺眼的灯光,嘈杂的推车声,还有医生冰冷的语气——她从不属于那样的地方。医药费?
高昂到让人绝望的数字,会让她连跨进大门的勇气都被剥夺。她好不容易抢来的钱,刚才已经被全部押上去,换回了淼淼的命。可现在,她没有第二份筹码。
阮云琛的手指摸到外套的边缘,口袋里甚至连零钱都没有,只剩下几枚硬币。
肩膀的伤口像一张撕开的旧口子,每走一步,疼痛就像一根烧红的针扎进骨头深处。血液早已浸透纱布,沿着手臂凝成干涸的痕迹,但那份湿凉的触感提醒她——不能倒下。
不可以停。
风从街道的尽头吹来,带着些腥气和冬日的寒冷。
阮云琛的脚步慢慢变得踉跄,却仍然硬生生地往前挪动着,像是拖着一具没有意识的身体,凭借着仅剩的意志强撑下去。
“喂丫头!你没事吧?”
早餐店的老板犹豫了几下才出了声,却在看见阮云琛满脸的伤口时打了个激灵,直直移开了目光,咕哝了句不知道哪儿的方言,转头就回店里摆弄桌椅去了,仿佛触了什么霉头。
阮云琛扯着嘴角笑了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真的走回家去。
“再忍一忍,”她对自己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马上就到家了。”
可就在拐过巷口的一瞬间,她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桥下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