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似乎能让她好受一些,至少将那份无法消解的恨意有了一个明确的出口。
但宋祈的出现让一切变得更加模糊。她不知道,和这个人沾上关系究竟是对是错,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还有选择的权利。
宋祈可能并非她唯一的出路,但他是那个时候的她唯一能破罐子破摔想得到的解法。
人在陷入绝境时总会慌不择路,而宋祈就是她眼前唯一能看到的路。
她不能后悔。
她没时间后悔。
她得往前走。
福利院......
她现在的路,就是逃出福利院。
手腕酸涩,脚底发烫,阮云琛的手习惯性地伸出去,站在面前的人却迟迟没有接下那张传单,反而抽了口气,发出了声有些犹豫的呼唤:“云云?”
阮云琛的手顿住了。
她抬起头,缓缓地看向了面前的人。阳光正足,阮云琛缓了半天才适应了那强烈的光线,而就在那张脸清晰地落进视线里,阮云琛心头微微一震,指尖下意识攥紧了传单。
——程一冉。
程一冉的妈妈就是当初报案的面店老板万秀,他们就住在阮云琛家楼上一层,偶尔也是能遇得上。
只不过阮启明的事情全楼的住户都知道,所有人都对他们家敬而远之——最好是压根别遇上,所以程一冉和阮云琛也不算是有多熟稔。
但阮云琛倒是有些意外。
意外于会在这里再见到以前认识的人,意外于对方竟然还会......停下,和她打上招呼。
程一冉比记忆中的模样长高了许多,眉眼却依旧熟悉。她背着书包,校服裙下的腿因奔跑而微微发红,目光中带着试探和惊讶:“真的是你?阮云琛?”
阮云琛的手蜷缩了下,手里的传单几乎要被攥出褶皱。她迟疑了一瞬,低声回应:“是我。”
程一冉快步走近,站在她面前,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惊讶:“你这些年去哪了?我们是不是有两年......三年没见了?还是四年来着?大家都说……都说你和淼淼去别的城市了,原来你还在淮龙啊!”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话优点太多,程一冉戛然止住了自己的问题。可没过一会儿,她心里又冒出了好奇:“你......你们现在在哪住?”
“福利院。”她的声音淡漠,眼神没有半分波动,“淮龙福利院。”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程一冉的表情僵了一下,明显没料到这个答案。
“你还好吗?”她问,语气轻得像怕惊动什么。
阮云琛抿了抿唇,低头把视线投向地面。
街道边的杂草长得很快,鞋尖不小心碰到了一根,在她把脚缩回去的时候,草根又弹了回去:“挺好的。”
程一冉张了张嘴,显然想问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你还记得以前的语文老师吗?我翻到你以前的书,上面还有你画的小乌龟。”
小乌龟。
阮云琛愣了一下,记忆深处似乎被拨动了一根弦。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画过这些东西。
程一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身体不自绝地僵住了。一瞬间空气里全是沉默,阮云琛冷不丁道:“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继续发传单...”
程一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好吧。”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匆匆补了一句:“那你……保重。有需要的话......”
程一冉顿了顿,最终还是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默默地拿走了一份阮云琛手里的传单,“有需要的话,可以打110,警察肯定会帮忙的。”
程一冉走了。
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睛,周围的行人如潮水一般涌动,偶尔有几个停下来接过传单,但她没有伸手。
阮云琛握了握手指,又松了开。有股说不明白的情绪在心底翻涌,不深,却让人无法忽视。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只是不自绝地捏紧了拳头,指甲抠在了手掌心的茧子上。茧子抵着肉,肉隐隐作痛。
“还给不给钱了?不给赶紧走,别耽误我生意。”
一声吆喝瞬间拉回了阮云琛的思绪。眼前坐在块破棉被上的女人不耐烦地嚷着。
她的头发打了一股又一股的绺儿,脸上手上全是垢泥。她身上的牛仔夹克和西装裤明显小了一截,左右不成套的鞋袜连长短大小都不一致。
女人面前还有个瘪了好几处的不锈钢碗。
碗里一共也没几个钢镚儿,一毛五毛散散拉拉地堆在那儿,数量最多的是一分,但仔细一数,估摸着也不超过六枚。
阮云琛咽了口气。
“我这有一笔钱,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事成了,钱全归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