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鹦郎止住脚步,站定随后恭敬地朝着纳兰长德行礼道:“殿下,到了。”
纳兰长德抬眸望去,却见鹦郎不知何时将她带到一个格外僻静的后院里。院墙堵死,没有出路。与先前春宵殿的嘈杂截然不同,这里安静地空荡荡到甚至有些诡异。
她眉头一皱,后背却不知为何有些阴凉。
按照风水里头而言,四周的墙形成一个口,她于其中便恰好形成一个——囚字。
纳兰长德回眸,却见鹦郎不知所踪。
她眉头紧紧拧起,蓦然空荡的院墙内挂起阵阵阴风,似鬼哭狼嚎之声随风飘荡,男人呜咽声音断断续续,随即是孩童尖叫。
“入夜围方帷,张灯烛——”
尖锐的嗓音响起,继而便是阵阵锣鼓响,院子原本紧闭着的门窗遽然大开,大红灯笼刹那亮起,幽光忽明忽暗。无数的黑色人影从那门窗后边闪过,男女老少皆有,嘘嘘低语不断。
随着那些黑色影子闪过,纳兰长德觉得甚是熟悉。
曾经仁安寿宴,魏闲在宫外招揽了无数有趣的玩意儿来给仁安贺寿,其中最让人惊叹的便是那流传自闽南一带的皮影戏。
不过彼时的皮影戏尚且是在那白布幕板上,那些栩栩如生的人或动物都是用兽皮或者纸板做成,透过影子窥见的角儿极小,而此刻却与她同般大小,在那门窗之后。
如何不让人觉得瘆得慌。
“——恭请殿下端坐帐中观看。”
笑声响起,倏忽不知从何利箭闪过,直击纳兰长德的命门。纳兰长德抽出腰间软剑阻挡,利箭便擦着纳兰长德的肩膀划过。
偷袭未成功,那诡异的笑声却不停歇。
“井水溢,灭灶烟。”
“灌玉堂,流金门。”
“长德殿,命丧此——”
纳兰长德登时感觉头疼欲裂,这些唱着曲儿的笑声仿佛是催魂曲,让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恶鬼厉魂给攀附着。她捂着脑袋,咬紧牙关。
长德殿,命丧此。
她讽刺地皱眉,拿着剑朝着周遭砍去,却仿佛隔靴挠痒,只得在空气中乱砍。她蓦然抬眸,却霎时被惊住。
——是裴盛。
裴盛此刻正被绑在戏台上,背后是跟极为粗壮的木柱子,他半跪倒在地上,衣衫凌乱,头上的发冠已经松散,墨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地上。
他的双唇却极红,脸上沾着些泥泞,狼狈程度与她不逞多让。
裴盛为何会在此?
还未来得及深思,纳兰长德便觉得脑壳又开始巨痛,额间青筋爆起。
恍神间,却遽然听到裴盛道:
“纳兰长德!小心左肩!”
如同击到魂魄,纳兰长德惊醒。
她登时反应过来,身体一转,极为惊险地躲过朝着左肩射来的流矢。若非被这道声音唤醒,她此刻必定被那利箭击中,断臂也说不定。
还未来得及道谢,便听见裴盛的冷嘲热讽。
裴盛此刻即便被绑着,但狗嘴里向来吐不出什么象牙。
裴盛冷笑中带着讥讽道:“纳兰长德,都死到临头了,还愣在那里干甚?要是还有力气就赶紧滚过来给我解绑。”
裴盛郁结。
岂止是郁结,他命都快要交代在这里,他几乎是要恨死纳兰长德了。若是他现在能够行动,势必要上前去踹纳兰长德几脚,然后任由那些乱箭朝她射去,把她射成一个刺猬。
他简直就是一时脑抽,看到纳兰长德再次踏足赏春楼,他似是鬼迷心窍般跟了上去。
先前纳兰长德对他出言不逊,他此番本想抓住纳兰长德的把柄,然后看她笑话,借而讽刺她。谁曾想出师未成中道崩阻,他被人绑到这里,看到纳兰长德在他跟前险些被流矢击中。
裴盛心中本乐甚,纳兰长德这种祸害死了,那简直就是大快人心。他要是知晓杀害纳兰长德之人为何,必定要送个金钵钵。
只是偏偏眼下唯一能救他的便是纳兰长德,若是纳兰长德死了,他亦逃不出去。
纳兰长德凝眸思索。先前被裴盛一提醒,她才从那被魇住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她敏锐意识到,这空气中有些不同寻常。
诡异之处不在于那笑声和小曲,而是这空中有迷|幻药,再加上这皮影戏的诡异场景,自然更能让她失神被魇住。
纳兰长德撕开衣袍的角落,然后绑在脸上捂住自己的口鼻,隔绝了部分迷|幻药,她才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许清晰。随后朝着裴盛走来,正欲去救裴盛。
却蓦然看到他面色凝重,语气难得带着丝严肃。
“纳兰长德,你先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