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裴盛点头应道,他理了理宽大的长袖。纳兰长德想要催促裴盛赶紧离去,却忽然间感觉到后背有些凉意。
她愣住转过身,却忽然瞥见裴盛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把刀。
冷刀反射着光照射在裴盛的脸上,此刻的裴盛,眸中夹杂着不可破的深冰,冷漠到让纳兰长德感到有些心惊。
裴盛倏忽道:“长德可还有遗言要说?”
他修长的手攥住利刃,纳兰长德将目光瞥向那刀。
刀身轻薄,刀刃光滑闪烁着冷光,刀柄上缠绕着当初纳兰长德亲自扎好的红绳,那是她送给他的定情信物。锐刀名为“情人刃”,是西疆那边进贡过来的上等品,刀刃淬了剧毒,见血封喉。
情人刃背后有个传说,西疆大巫遭情人背叛,愤怒之下将情人杀害用其血锻造成刀。当初她赠与他此刀,便是允诺他,倘若她变心娶了他人,他便可拿刀亲自将她了结。
纳兰长德一如既往并未违诺,然而此刻那把刀却被裴盛亲自捅进了纳兰长德的胸前,直直对准她的心脏。鲜血自她的胸口汩汩流出,将白色狐裘沾上血红色。
“裴盛,你……”
纳兰长德不可置信地看向裴盛,她从未想过裴盛会背叛她。
“纳兰长德,你可知我本要嫁的人不该是你?”裴盛面色如同冰霜,他看纳兰长德目光仿佛是对陌生人般冷漠,丝毫不带情谊。
就好像那些年夫妻之间的相濡以沫,全部都是幻影。
裴盛冷笑地将刀往里推了推,残忍道:“如若不是大皇女早逝,你以为我裴盛瞧得上你?”
——我与大皇女两情相悦已久,我本该嫁给她。
——当初若不是你在九夷山围猎之时设计陷害云鸣,我岂会嫁给你?先帝血脉单薄,大皇女已故,三皇女背后是萧家,唯独你最好拿捏。
——你可真是废物啊,我不过对你施舍些好意,你便像条狗一样跟我乞讨,被我栓住。
“昌平帝,成王败寇。你输了。”
剧毒发作迅速,纳兰长德耳鸣,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从裴盛口中吐出来的话恍若是天外传音,让她不由得有些恍惚。唯独最后一句宣判她结局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她的耳朵。
“噗——”
胃内汹涌澎湃,五脏六腑似乎被狠狠挤压,纳兰长德一口鲜血没有忍住,朝着裴盛喷出。
鲜红的血溅满裴盛鲜红的长袍,血融入布料,溅上他如玉无暇白净的脸。此刻的裴盛,近妖似魔,更像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来恶鬼。
“裴盛,你可知我从未想过皇位。”纳兰长德显然已经油灯枯竭,她强忍着咽下喉咙里的猩意,道:“千算万算,我居然没有算到是你。黔中的军报是你藏起来的吧,李承也是你所杀……我千防万防,你知我唯独不会对你防备。”
纳兰长德忽然回想起先前的种种异常,恍然大悟。她看向裴盛的目光里充斥着愤怒和不甘,然而最后却化为泡影。
“呵……”纳兰长德怒极反笑:“裴盛,你真贱。”
裴盛身体一僵,脊背却仍旧高高挺直。他垂眸道:“既然长德这么认为,那我便是你所说那般。长德,识人不清那是你眼瞎,可怪不得我。”
纳兰长德擦了擦嘴角的血。
“为什么?”纳兰长德不甘心:“为什么杀我?”
“云鸣回来了,你活着,终究是个隐患。”裴盛只言片语便既定了纳兰长德的死局。
好一个隐患,便可将十年夫妻情深全然抹去。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纳兰长德只觉得讽刺。
她捂住胸口,冷笑。
嘴角露出嘲讽,她强忍着体内的剧痛,几乎是要咬碎一口银牙,恶狠狠地盯着裴盛。
“够冷血无情。”
纳兰长德口鼻眼溢出鲜血,狼狈不堪。
她忽然笑了笑,带着极大的讽刺:“裴盛,你最好晚点死,否则等你下了阴曹地府,我定会把你生吞活剥,碎尸万断。”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程家所带领的数万雄兵已经迫近皇宫,军令号角声和哭嚎声连夜响彻,烽烟不断,战火和硝烟充斥着整个京城。
程霜身着盔甲,身后是武器精良训练有素的西南军。此番,她正是前来取那昏君狗命。
然而,未及昭阳殿,她便看到浓雾自宫内弥漫,遮蔽天日。寒风将烟雾朝着军队吹来,燃烧尽的灰烬呛鼻至极,士兵鼻腔内都有浓浓的草木灰。
“昭阳殿发生了何事?”
程霜骑在马上,颇具傲气地问道。
前往探路的坛子连忙回答:“禀报将军,昭阳殿走水了!昌平帝与裴君一同葬身火海,死无全尸。”
程霜不语,眉头皱起。
随后笑道:“死得好。”
昌平十年,昌平帝驾崩,裴后随之。天下大变。
昌平十一年,清云王死而复生,登基称帝。改国号为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