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变好,即便如此,纪澜生也丝毫不敢松懈,偶尔有要紧事离开,也会安排数十人在她左右,他没有办法承受任何意外。
这一年八月初九,是纪澜生二十二岁的生辰,司马嫣的肚子已经有六个月大小,胎动明显,大概是个活泼的孩子。
那一日司马嫣睡得极好,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纪澜生早已经穿戴整齐,大概是要出门,还戴了发冠。
见她醒了,他倒了杯水喂给她才道:“父亲有事招我回去,不会耽搁太久,你且安心在家等我。”
她懒洋洋的应了一声,都没正眼瞧他。
纪澜生好脾气的笑笑,摸了摸她的头顶,又摸了摸她的肚子:“今日不许折腾你娘亲,不然以后,哼哼。”
他刚说完,肚子就抗议的动了一下。
纪澜生又对着肚子“理论”一番,才依依不舍的准备出门,离开前听见司马嫣叫他:“纪澜生。”
他回头的时候看到她在笑:“今日早些回来。”
有多久没有见过她的笑容,纪澜生已经记不清了,太过幸福,以至于让人觉得不真切,他折回去抱住了她,听见她说“生辰快乐”。
这一日纪澜生一直是笑着的,即便父亲大宴宾朋,请来许多他不想见到的人为他庆生。
酒过三巡,纪澜生借不胜酒力提前离开,路过市集,又买了些糕点蜜饯,她最近总喜吃甜食,像个孩子。
回到东郊庭院时已经过了晌午,他听下人汇报,司马嫣与往常一样,用过午膳就睡了,现在还没起。
她孕后总是十分疲惫,午后要睡一两个时辰,日日如此。
算着时间也快要醒了,纪澜生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下人,去了内室。
门口看守的侍卫行了个礼,悄无声息,谁都知道不能打扰司马嫣休息,之前有人在她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动静,引得她发了好大的脾气,自那之后谁都不敢在她小憩时靠近。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隔着竹帘斑驳的洒在地上,熏香炉里燃着安神的香料,呆久了就会令人昏昏欲睡。
纪澜生刚走进去就皱了下眉,今日的香料味道着实太浓了些。
嫣儿吸多了怕是不好,纪澜生这样想着,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此时恰有风吹过,香气四散,他清醒了一些,隐隐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怎么会有血?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了被帘帐挡住的司马嫣,一阵晕眩。
“嫣儿?”
他轻轻唤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他慢慢向床边走去,越是靠近,血腥味儿越是浓稠。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脚下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他发现自己竟站不起来,最后是爬过去的。
掀开帘帐,入目是司马嫣恬静的睡脸,她的嘴角甚至挂着一抹笑。
他小心翼翼的去摸她的脸,语无伦次的说道:“嫣儿,我回来了,醒醒,醒醒啊。”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脸色如此苍白,身体如此冰冷?
明明他走的时候她还好好地,她对着他笑,笑起来是那样好看,她说生辰快乐,会等他回来。
他慢慢俯下身子,伸手抱住了她:“嫣儿……我回来了……”
“别睡了,嫣儿,太阳都要落山了……”
“不要吓我,不要吓我,求你了嫣儿……”
他自言自语许久,回答他的只有一室寂静。
他终于还是生了气,他许久没有对她发过脾气,气的眼睛都红了:“司马嫣你睁开眼睛,给我起来!”
他摇晃着她的肩膀,好一会儿才发现枕边有封信。他的手已经颤抖的不听使唤,拿了几次才拿起来,那信极短,娟细漂亮字迹写着:穷途末路,死亦何惧。
他颤巍巍的扯去她身上牡丹图样的薄被,见到了他此生最大的噩梦。
司马嫣手持匕首,肚子上布满了划痕,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他甚至从最深的那道划痕里看到了他未出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