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城西南角有个寺,寺不知何名,只是墙头久久垂着一枝开着紫色小花的藤蔓。行人撩过这株藤继续沿着寺院墙壁往前走,会看见一条叫做竹溪的河,河腰上架着一座桥,桥名起得自然,就叫做竹溪桥。
过了竹溪桥就能看见一户悬着匾的阔气院子。进了院子和主人家寒暄两句,如果是女客则去拜见夫人,夫人唤丫鬟推开紫檀屏风,拉开水晶帘来,能看见帘后一个作已婚妇人打扮的姑娘。
叫她姑娘是因为她还没出嫁,作已婚打扮则是她说她已经出嫁了。
这位姑娘嫁的人不一般,她嫁的是神仙。
故事要从姑娘降生时说起,那时候我和阿泥还没有来四方城。
这个姑娘生在夏天,母亲怀她的时候却是在春天。全家人都很惊奇,求了名医拜了神佛,看着肚子,母亲叹气∶
我儿,你要待到何时啊?
姑娘不急不燥,足足待到一年四月才降生于世。
出生时不哭不闹,背后有两块形如蛾翅的胎记。家里人都很惊奇,这女儿到底是什么托生的,怎么和寻常孩童都不一样。于是抱着她去佛寺烧香,请云游的道士算卦。女婴满月宴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和尚化缘至此,主人家心善,帮他添了斋饭,他听闻这件事道∶或许我可以帮忙。
家人便让他见了女婴,年轻和尚一见女婴,大惊失色道∶“小僧佛法不通,只能看出令爱非寻常人,乃紫府中人,恐难留凡间啊。”
父母惊骇,问其解法,和尚只是摇头。苦苦哀求后,和尚无奈道∶“香油鲜果,常供佛前,或得解法。”
缘浅情深,奈何奈何,听闻此言,父母只好多多奉上香油钱,以求此女平安得以常留人间。
说来也怪,此女今后平安无恙,凡病症供莳花一枝,不过七日皆愈。性情安静和善,和寻常女子无异,久而久之,就有人疑心当初的年轻和尚那一番说辞是不是只为骗钱的。
但这世上最难买的就是安心了,就当破财免灾,眼下这孩子平安最要紧。
就这样,父母放下心来,姑娘安安稳稳地长到一十五岁。但及笄礼后,有一天这姑娘命人制一身自己的尺寸的已婚妇人衣装。
姊妹打趣道∶“卿尚为在室女,何为此行?乃念摽梅之期乎?”
姑娘正色道∶“余将嫁也,莫为此言。”
然而上门提亲的人没有向她提亲的,父母大惊失色,问其缘由。
“预知后事如何,客官您倒杯茶给我缓一缓,等我马上给你道来。”
我转身就走,身后的店小二哭喊道∶“客官买一两茶叶尝尝呗,咱们店的茶叶可好了,半锭银子就能买一两茶叶。雨后茶!童叟无欺!价格公道!客官~”
阿泥往回看了一眼嫌弃道∶“那茶叶再放放都能成精了,还雨后茶呢。”
这故事是我和阿泥买纸的时候听隔壁茶叶铺子的伙计说的,故事的后面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两年前,正是那姑娘及笄那年,我见过她。
她父母请我画一幅她梦中人,或者说是未来夫婿的画像。
那个时候也是春天,寺庙墙头垂着的那枝不知名的花开得正好,娇艳欲滴。我走过去的时候,一片坠着露水的花瓣缀在了我肩头。
姑娘被一群人簇拥着坐在桌边,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无忧无惧,看不出什么心情。
父母忧心地和我说明情况,斯斯艾艾地问我能不能帮忙画一幅画像。
我立马答应了,除去画皮的本职工作外我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名画师,还是四方城里小有名气的画师。
“那,请姑娘开口描述一下你那位……未来夫君的面容吧。”我铺开纸笔在桌边坐下。
姑娘在我进门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听见我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我重复一遍坐在一边,看见肩上有片花瓣,就伸手拂去。
正是这个动作让姑娘转头看我,她见到我也不惊讶,微笑道∶“外面的花开得正好吧,可惜花要落了。”
我点头∶“花落春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