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琛接过徐松柏递过来的盒子,却抬手一扔,盒子哐当一下掉进楼道一个垃圾桶内。
他双手插兜里,一边下楼一边警告:“下不为例。”
徐松柏痛心疾首:“陆哥你不想抽也别扔啊!那盒我从我爸那偷的雪茄!”
陆时琛顿了顿,说:“想要?自己翻垃圾桶。”
徐松柏:“……”
ˉ
时间像流水匆匆。
自从上回和陆时琛“亲密接触”,一晃已经过了三个月,叶深深后来没有再和他说上话,甚至连擦肩也没有了,她在十三班,他在一班,一首一尾,隔这么远的距离,她没理由每次都走远路从一班走廊经过,除了偶尔去找韩泽许。
她也就这么一个能说上话的真心朋友了。
有时候上体育课,恰好遇见一班也上体育课,老师让学生练习打篮球,其实等于自由活动,她投篮的技术很菜,菜到隔壁一班的韩泽许忍不住捂住眼睛叹气。
偶尔她抱着篮球过去找韩泽许,让他教自己投篮,韩泽许手把手教她的时候,周围一片起哄声。
好吧,她有点儿得意忘形,以为自己还三岁。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只要走得稍微近一些,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总会被扣上早恋的帽子。
后来,叶深深的投篮技术还是很菜,但为了避嫌,她只敢放学后拉上韩泽许到小区的篮球场练习,终于,她的投篮课可以出师了,然后体育课期末考的是八百米和仰卧起坐。
离谱。
晚上回到家,叶舒在客厅睡着了。叶深深尽量不发出动静,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换了衣服,再出来时,叶舒已经醒了。
叶舒问:“怎么回来这么晚啊?都八点了。”
叶深深坐到餐桌边吃饭。三个菜,两素一荤,今天没有汤。
她太饿了,囫囵不清地边吃边答:“公交开得慢……”
忽然呛到,她咳嗽半天,脸都涨红,叶舒给她端来一杯水,她喝完,继续吃饭,像饿死鬼。
叶舒回房间换了件衣服,拿上包准备出门的模样。
叶深深问:“妈你晚上还要出门吗?”
叶舒点头,说:“最近接了一单大的,一家酒店和我们签了半年的单,我要过去店里看看他们做得怎么样,怕明早赶不及送过去。”
叶深深咽下一口饭,说:“那你等等我,我和你一块去店里。”
“作业做完了吗?快期末考了,你的成绩有没有提高?还有,文理科你选好了没有?”
“……”
叶深深有点儿心虚,一边回房取外套一边说:“作业做完了,期末成绩的话……我只能保证自己不掉出前十,更好的名次我没有把握,妈妈,你知道,星阳的学生都不是吃素的,即使是末尾的十三班,也还是有很多佼佼者,嗯。我打算报理科。”
叶舒的眉毛一直蹙着,但什么也没说。她去取了电瓶车的钥匙,叶深深已经等在玄关。
“已经六月了,你还穿两件衣服?”叶舒摸了摸叶深深的额头,“没有发烧啊。”
叶深深脱下外套。夜里风凉,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从家里到叶舒工作的甜品店用了快半小时。她到了店里之后,心不在焉。
刚才路上发生一起车祸,两辆轿车相撞,黑色宾利的车头凹陷,挡风玻璃也有碎裂的纹路,混乱不堪,看热闹的,拍照的,侃大山的,围观市民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叶深深爱看热闹,但叶舒不喜欢,找了一条小道走。
交警将围观人群疏散,叶深深坐在电瓶车上伸长了脖子去凑热闹,随意瞥了一眼车祸现场,随后整个人愣住。
陆时琛从副驾驶位走出来,额头血流不止,他神色平常,冷漠,疏离。
交警问话时,她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
他根本不关心自己受了伤,任由额头的血液滴落,白衬衫染红一大片,很吓人。
隔着人海,她的目光与他对接,他没有在意她,像从没见过她一般移开冷淡视线,而她绞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
她当时有一股想要跳车的冲动,但叶舒警告她不要探头探脑,她只好放弃了跳车的念头。
叶舒在市中心一家连锁甜品店工作,她是总店的西点师,当然面包也会做,甚至是传统中式点心,没有她不会的甜品。
老板周志勇今年快五十,有些中年发福,人很好,目前离异单身,儿子周回在京市念大学。
叶深深见过周回很多次,大多在寒暑假。嗯,大概是知道周志勇在追求叶舒,所以周回对她和叶舒有些许敌意,每次一见面就看她不爽,脸上总挂着“你和你妈少做白日梦”以及“我绝不承认你做我妹”此类表情。
周回居然在店里。大概大学生放暑假比较早?
刚见面,周回便冷淡地瞥她一眼,透露着不爽,她只好哈哈笑一声,然后溜进面包房偷师学艺。
周回也跟进来。叶深深洗完手,正要学着和面,但周回一进来,她都不敢把手伸进面团里了,只好干站在一边看。
周回叫她出去。她一脸纳闷。不情不愿。
叶舒说:“周回叫你呢。”
叶深深走出去,周回取下白色围布,开门见山道:“你来店里做什么?”
叶深深坦然道:“有空就过来看看。”
周回:“……?”
叶深深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有些“司马昭之心”,但她不是这个意思,又解释道:“我不敢一个人在家。”
“……”
周回的神色有些松动了,咳嗽一声,说:“我爸让我暑假给你补习,你想都别想,我很忙。”
“……”
叶深深忍住想给他一拳的冲动,说:“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啊。”
话落,周同居然还有点儿不高兴了,黑着脸,快要炸毛的样子,站在她面前用教训的口吻说:“你难道想玩儿一个暑假?知不知道考不上大学你的人生会有多糟糕?想进厂拧螺丝还是送外卖?”
“……”
这还扯上她以后的人生了。
她戳着手指,模样很无辜,嘀咕道:“虽然但是,拧螺丝和送外卖也没你说得那么不堪吧?何况,我又不是考不上大学。”
周回生气地喝了一口水,又说:“总之暑假别来烦我。”
“好的,周回哥,我保证不去烦你。”
“……”
她以为自己的回答十分得体,但是周回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过来,她感到莫名其妙。她腹诽:你又不是我哥,管这么多干嘛。
班级群有人发了刚刚车祸的照片,叶深深点进去看完,立刻冲出甜品店过了马路。
她到对面一家超市买了些果汁和零食,又到一家药房买了些纱布和膏药,搭公车前往车祸地点。
现场已经没什么人,交通已经恢复,夜里十点,苏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叶深深拎着两个沉甸甸的白色塑料袋,目光茫然地找了一圈,终于在步行街的花坛那儿找到陆时琛。
陆时琛坐在花坛边,整个人颓丧得不行,和在学校完全是两个人。
在学校里,他是老师眼中的模范生,年级第一,体育也好,篮球队副队,奖学金年年拿,文体两开花,众星拱月,没人不喜欢他。
但现在,他孤零零地坐在花坛边,白衬衫都是血,人来人往对他指指点点,他只淡漠地耷拉着眼皮坐在花坛边刷手机,好像刚才他不是出了车祸,而是刚吃完一顿火锅。
叶深深拎着两袋东西走到花坛,试着叫他一声。
“那个……你还好吗?”
陆时琛划屏幕的手指一顿,他抬起眼皮,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脸,又垂下眼睑,继续玩儿手机,好像她只是空气。
叶深深有点尴尬。
人家压根不想鸟她。
她真是个傻瓜。
过了会儿,陆时琛说:“有没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