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在凹凸不平的路上,发出“得得”的声响,异常明显,仿佛每一声都敲打着人的心弦。
姜雪松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坚定且明亮。
她掀开车帘,看着车外难得的好天气,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给这北地增添了几分暖意。
她深吸一口,空气里弥漫着北地特有的清冽气息。
心中暗叹,往后可就闻不到这样的味道了。
身旁的小丫鬟晴山却是满脸愁容,秀气的眉头紧锁,手上的络子打得飞快,似是要借此缓解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倒也奇怪,京城的皇帝要太白书院的人当官,不让老爷去,非让小姐去不可。这不明摆着让小姐去冒险吗?”
晴山低声嘟囔着,语气中满是不解与担忧。
姜雪松将手臂架在车窗上,任由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解释道:
“小皇帝初登大宝,皇位尚未坐稳,急需得到太白书院的支持。”
“而父亲年长,对朝政又有自己的看法,小皇帝怕难以控制,这才点名了要我入京。”
晴山听着小姐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手里的丝线被她绞弄得乱七八糟,她低头道:
“前几日老爷不还是不同意吗?小姐去京城,说是做官,可和人质有什么区别?万一有个好歹……”
姜雪松听着小丫鬟的抱怨,眸色一暗,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太白姜家自视清高,向来不在朝廷领一官半职,可偏偏生出她这样的‘野心家’。
回想起那日与父亲的对话,书房里烛火摇曳,气氛凝重。
她挺直脊背,沉声道:“父亲,让我入京吧。”
“不行!”
姜淮正态度强硬地拒绝道:“雪松你不必为书院担心,陛下不会真的对书院下手,这事拖一拖也就过去了。”
姜雪松不甘心地说道:“父亲,您听女儿一言。如今大周局势动荡,咱们太白书院不可能独善其身。若我入京,或许能给书院博一线生机。”
姜淮正不忍地别过头去,脊背似乎都弯了弯,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儿啊,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先帝驾崩得急,丞相钻了空子把小皇帝扶了上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兵强马壮的桓王有心争一争皇位。”
“你一到京城,必定成为两方争抢的对象。一个行差踏错,那就是万劫不复啊!爹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姜雪松轻唤:“父亲……”低垂着眼眸道,“倘若我说我愿意呢?”
“越是混乱,越是能得到权力,这还是您教我的。雪松若是男子,早去京城立一番事业,成就一番天地了。”
“可惜雪松不是,但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想去搏一搏……就当为了我自己。”
她低垂着眸,睫毛倒映出一小片阴影,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紧张与期待交织在她的心头。
端庄守礼的面具她戴得太久了,以至于当在其他人面前展现自己原本的模样时都有些不自在。
姜淮正闻言,身体微微一震,他沉默良久,无奈地叹了口气。
马蹄声再次响起,将姜雪松的思绪拉回现实。
来接她的陈校尉见她掀开帘子,一夹马腹,凑近前来,出声问道:“姜院长有什么吩咐?”
姜雪松轻轻摇头,换上了平日里那副端庄的模样,道: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离家多远了。”
此话一出,陈校尉的心里也有些不好受,眼角低垂,长出一口气,安慰道:
“京城风物也不错,姜院长会喜欢的。”
姜雪松轻轻点头应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丝窃喜,她当然会喜欢,那可是她求之不得的地方。
姜雪松长相带着些少年的英气。皮肤白皙,鼻骨高挺,颧骨内收。
略长的中庭给她增添了几分智慧感。
北地常年的寒风将她雕琢得更加具有神性,尤其是垂眸的时候,简直就像一个活脱脱的悲悯白玉神像。
然而,面上一副大善人的模样,其实心比谁都黑。
她会帮助弱小,但从未真正怜悯过对方,仿佛帮助他人只是她维持身份的手段。
姜雪松遥望太白山一眼,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她往外望去,见不远处出现零星的几个人影,骑着马,手里拿着弯刀,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陈校尉!”姜雪松急呼了一声道,“好像是匈奴人。”
太白书院的位置有些特殊,在北境长城以外。马车得走几个时辰才能到离北城,过了离北城才算到了大周的地界。
当初修建长城时,太祖皇帝有心将书院也囊括进来,可那样费时费力且不利于防御。
最后干脆就让太白书院待在关外。由于书院声望高,且曾对匈奴有恩,所以从太白到离北城的这条小道上鲜少出现劫掠事件。
陈校尉闻言转头看过去,面上一片镇定,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吩咐道:
“保护好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