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薛岫白站在前后堂的交界处,内室光暗,外室亮堂,他好像站在光里。
关月鸢看得眼睛酸,忽而一滴豆大的泪珠滑落下来,她匆忙低头,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
“饿了么?下来吃点东西。”少年语气缓缓道。
关月鸢飞快抽了一口气,“我们村的人……”
“全死了,尸体停放在上京衙门。”
死了?
关月鸢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词,当时阿爹去世时她年龄小,记不住事,只记得当时伤心极了。
而这一次,她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心里麻木极了。
死了,代表着再也见不到了。
小梅明明在初春就要嫁给张账房当娘子。
婶子平时总会偷偷给她和二囡卧两个鸡蛋。
狗蛋虽然有些烦人,可一有好吃的总会第一个想到她……没了,这些都没了。
她曾经在平乐村的日子,都一齐跟着消失不见了。
“凶手呢?是谁杀了他们?”关月鸢木然抬眼,直直盯着他。
少年肃着一张脸,在暗室中显得白得近乎透明,他一步步走来,掀开纱帐用旁边的布条捆上,低头向她保证,“放心,会找到的。”
她不能哭,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只是她不敢想象若是让阿娘知道了,该如何承受。
对了,得告诉二囡!她比自己聪慧,定能想出法子的。
关月鸢猛地扯住薛岫白的袖子,“我想传信。”
薛岫白刚点了一下头,在外室的商宫雀突然叫他,“长陵,快来。”
“你看,只有一人即中了刀又中了毒。”商宫雀摆开长名册,上面写了平乐村每一个人死亡的方式及状态,只有他手指的那个人,脖颈中刀,身患剧毒,最终流血而亡。
“村长王百万!”
“这一百八十四个人,只有这一人与旁人不同,像是中毒后未死后凶手补刀而亡,看来这就是最后一个死者了。”
一百八十四?
关月鸢脑子有点涨,太阳穴突突的跳。
可她却记得掌管户籍的小吏当时来家中时,明明说的是一百八十八人。
记得那时二囡病重,阿娘将二囡送去城里治病,后来说是治不好了抬回来,家里连棺材都备好了,还来了个户籍官要消去二囡的户籍。
她记得那时户籍官说,平乐村共一百八十八人,刨去她、阿娘和二囡,还有一个王状没死,一百八十四人,果真对上了数……
不……不对!
“隔壁的刘婶子,在前些日子生了个小宝宝。”
闻言,商宫雀同薛岫白猛地看向关月鸢。
大家拖着长名册一条一条的对,果然有一不足二月的婴儿。
“户籍官每半年统计一次户籍人口。”商宫雀摩挲着下巴沉声。
“缺了一人。”薛岫白点出最关键的一个答案,让令两人同时觉得畅快无比。
看来这个人就是屠村案的突破口了!
*
关月鸢以为自己躺了许久,实际才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眼见屋外太阳将要落山,几人便决定在关月鸢家里对付一宿,等明日再去后山查看。
关月鸢的屋子与外间隔了一扇布帘,躺在床上,可以隐隐绰绰察觉到外屋的动静。
外屋几人还没睡的时候,关月鸢倒不觉得有什么,她直愣愣瞪着大眼睛,看着窗外天色从昏暗,变成如墨色一般浓稠的黑。
入了夜后,村中的夜晚向来不安静,今日却静得厉害,黑夜像是一双大手,捏紧心脏让她不能喘息。
突然,窗外蛐蛐声响起,她蓦然坐起身,扭头看向外屋,早已没了人影。
大家……都睡了?
理当是睡了的,可她心底却越发的凄慌,一种好似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沉沉压在她心头。
她跌跌撞撞地光脚下了地,想去外屋确认,掀开布帘,便一头撞进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嗬——呼——”
有人在打鼾!
关月鸢听见声音,紧绷的心脏便是一松,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按上她头顶!
一道微凉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你……”出来做什么?:
薛岫白话还没说完,感觉到手心下的少女身躯微微一震,但没发出一点声响。
借着月光看去,才发现她已泪流满面。